第四节 死亡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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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的成功——

“原来,诸葛恪除了小时候获得一只驴之外,并无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人们在把诸葛恪和东吴曾经出现的大人物比较之后,得出了这一个结论。

在这个战争是社会动力的年代,只有打出漂亮仗才能获得社会认可。没有赤壁之战,周瑜不能成名,没有荆州之战,吕蒙不能成名,没有夷陵之战,陆逊不能成名,诸葛恪不过是平定过丹杨叛乱而已,只是对付老百姓,算不得什么本事。

诸葛恪说:不服气的话,那就看我打一场漂亮仗吧。

253年十月,诸葛恪召集各路兵马到达东关,直接把写着“诸葛”二字的大旗插在了曹魏的地盘上。东关在今天安徽含山县西南,是当时魏、吴双方的边疆重镇,往前迈一步是敌人的地盘,往后退一步是自己的地盘。

为了将水军船只驶到长江,曹操开挖了一条运河——巢肥运河,魏、吴双方水师战争多在巢肥运河一线进行。以谯作为大本营的曹魏水军,由谯梁水道转入巢肥运河,与由建业渡江进入濡须水的东吴水军相对峙于运河一线,双方在这一水路进行了几十年的拉锯式争夺战,仅《资治通鉴》记载就有22次战役。东关历朝历代都是这条线上最重要的军事要冲。南宋时,朝廷曾派重兵把守东关,以阻金兵顺水南下,大将刘锜由东关出奇兵,于清溪河口大败金兵20万众;1853年10月5日,太平军的六七百只战船由黄雒河分水陆两路攻占东关,越过巢县,赴柘皋装粮;1939年至1945年,日寇曾几度占据东关,1945年初,我沿江抗日根据地新四军,向盘踞在东关的日军发起进攻,歼敌400余人。

抢占东关是南北双方首要的战略目标。吕蒙时代的濡须坞就修建在东关一带,曹操四次出征想越过巢湖,但是总被濡须坞挡住。230年,孙权在东关兴建“东兴堤”,阻遏巢湖水,阻挡魏方水军南下。后来,孙权进攻淮南,为了让水军进入巢湖,就将东兴堤挖断,从此废弃不再修复,魏军也悄悄地将防线挪蹭到这里。

双方这几年在这里暂时没有什么战事,驻守东关的魏军人数极少,每天的常规活动只是钓鱼摸虾而已。诸葛恪率领大军突然出现,将他们辛辛苦苦得来的鱼虾抢走,他们才发现和强大的吴军相比,他们不过是小鱼小虾而已。很快,他们被吴军扔到河里喂了鱼虾。然后,诸葛恪命人重修东兴堤,还在大堤左右两端的陡峻山冈上修筑了两座城堡。

当吴军上下准备恶战一场的时候,诸葛恪却下令撤军,只留下全端和留略分别防守这两座城堡,每个城堡仅留一千士兵。

辛辛苦苦修了堤坝,建了城堡,现在却只留下两千士兵天天对着日夜奔流的河水发呆,诸葛恪的这一离奇举动,所有人都感到匪夷所思。

是可忍,孰不可忍!魏国被激怒了。吴军不但踏上魏的地盘,而且重修东兴堤,而且修建城堡,而且城堡里只留一千人驻守——这不是挑战,这是侮辱!魏国大将纷纷请战:对方只有两千人,去了就能立功,难得的机会啊。最后,胡遵和诸葛诞成了幸运者,他们在众人嫉妒的目光里,率领七万大军,直抵东关,想要围攻那两座城堡,然后破坏大堤。

东吴很快得知了敌情,诸葛恪对人说:“你们这下明白了吧,我在东兴堤只留那么少的兵力,就是要激怒敌人,引诱他们出战。”

魏军架设浮桥连接东西两岸,然后在大堤上列阵,向城堡里的吴兵叫阵:“有本事出来决一死战。”吴军在城堡里回答:“有本事你们上来决一死战。”

上去就上去,难不成我们七万人怕了你们两千人?魏军分成两部,分别进攻两座城堡。但是,城堡位于陡峻的高山上,闲着没事时向上攀登都难,何况现在要面对上面城堡里呼啸而出的强弩、滚石、火球……他们难以速战速决。虽有七万人,但是险峻的山势决定了能够冲到城堡下的只有少部分人。魏军主力只能坐在堤坝上干等,看风景、对山歌、钓鱼、喝酒……闲得无聊的时候,他们会高呼:“诸葛恪万岁!”正是诸葛恪重修东兴堤给他们提供了休闲娱乐场所。

他们没有想到,得知敌情的诸葛恪此刻正率领着四万大军星夜兼道赶赴东兴堤。出发前有人质疑四万人对七万人,胜算不大,诸葛恪说:“派去的人越多,胜算越不大。”

魏军得知东吴派发援兵,很是紧张了一段时间,进入了战备状态,但是当得知诸葛恪只带领四万人时,他们又恢复了东兴堤上的休闲娱乐。

让魏军感到不爽的是这几天大雪纷飞,天寒地冻,东兴堤上的快乐就打了折扣,多项娱乐活动压缩为喝酒一项——喝酒能御寒。

东吴援兵到达了前线,将士们的心里比这漫天大雪还要悲壮。四万人对七万人,显然是没有胜算。

苍天啊,让风雪来得更猛烈些吧!东吴将士暗暗祈祷,死后能让白雪覆盖自己的尸体。

可是,诸葛恪却直叫后悔:四万人太多了,一万人足矣!

他开始点将:留赞、吕据、唐咨、丁奉。这四个人被确定为先锋,带领敢死队先包抄东兴堤。

穿好铠甲,操起矛戟,敢死队战士戎装在身,肃立在风雪里。一片一片的雪花飘落在生锈的铠甲上,又从铠甲上滑落,就像生命的堕落。

诸葛恪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脱掉铠甲,扔掉矛戟长兵器,只带头盔,右手短刀,左手盾牌,即刻出发。”

敢死队战士都愣住了:这不是让我们死得快一些吗?可是,军令如山,他们还是选择了服从。铠甲、矛戟扔满一地。

他们出发了。大雪苍茫,看着他们的背影,让人想起一群被大人从被窝里赶出来的孩子,一个个的几乎光着身子。

因为轻视吴军,魏军没有戒备,没耽误喝酒。魏军诸将正在大堤上开怀畅饮,听说吴军正从堤坝下杀来,急忙扔下酒杯,跑到堤坝边上往下看,都禁不住乐了:一拨不要命的吴军战士,几乎光着身子在堤坝上爬着,看那蠕动的样子,难看死了。醉意朦胧的魏军诸将指着坝下艰难攀爬的吴军士兵,大笑不止。这个诸葛恪,真逗!

吴军爬上大堤,在下面他们就听到了魏军的嘲笑,自尊心受挫,激发了强烈的对抗情绪,再说他们别无退路,只能在死战中求生。

杀啊!冲啊!

吴军击鼓呐喊,挥刀猛砍。雪花在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里无处逃遁,最后在迸溅的鲜血里溶解。醉意朦胧的魏将,脑袋掉下来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失去指挥的魏军惊慌失措,四处逃散,争相跑上浮桥。浮桥很快就被压坏,魏军纷纷落水,侥幸逃到岸上的,又被后边赶上来的同伙推倒,一只又一只脚踩在了身上。

诸葛恪让敢死队脱掉铠甲上阵,是为了麻痹敌人。而丢弃矛戟选择短刀和盾牌,是为了近身格杀时占得上风。诸葛恪完全掌控了一切。

这一仗,魏军当场死亡几万人,魏国的乐安郡太守桓嘉阵亡,从前叛逃到魏国的吴将韩综,这次担任魏军的先头部队指挥官,也被斩杀。缴获的车辆、牛、马、驴、骡等,每种的数目各有数千,军资军械堆积如山。

多么完美的胜利啊。诸葛恪凯旋而归。

这次战斗,让诸葛恪达到了人生的巅峰:进封恪阳都侯,加荆州、扬州牧,督中外诸军事,赐金一百斤、马二百匹、缯布各万匹。当时东吴的地盘,除去边远的交州,也就只有荆州、扬州了,诸葛恪一人兼领二州。

诸葛恪从当神童的时候就出名了,这一次更是名动天下。逃回去的魏国士兵心有余悸地向人们讲述吴军战士的神勇,而高层人物更关注战争策划者的情况。魏国皇帝曹芳的岳父张缉对军政大臣司马懿长子司马师说:“诸葛恪虽得胜于边疆,可是很久就会被诛。”

“为什么?”司马师问。

“威震其主,功盖一国,想不死能行吗?”张缉回答。

张缉说这话,虽然是映射司马师的,因为从司马懿开始司马家就已有专权迹象,但是后来的事实却证明他对诸葛恪结局的预测完全准确。

并不神秘的死亡预言——

从东关凯旋的时候是十二月,庆功,封侯,加官,紧接着是过年,诸葛恪的幸福就像花儿一样开放。诸葛恪做梦也要笑出声。

这一天,诸葛恪在院子里哼着小曲儿,摇头晃脑,他的次子诸葛竦来到了跟前,似乎有话要说。诸葛恪不再哼小曲儿,皱眉看着诸葛竦说:“自从我立功回来,你就这么耷拉着脸,拉得比祖父的脸还长,你到底怎么了?”

诸葛竦本来还有一个哥哥,可是诸葛恪为了向孙权表忠心,将其鸩杀,现在诸葛竦就是长子了。有责任心的长子会主动承担保护家庭的重任,尤其是父亲不能尽到责任的时候。诸葛竦就是这么一个有责任心的好孩子。

“恳请父亲大人低调,以缓解众人的嫉妒。”诸葛竦虽然是低头瞧着脚尖,但是语气却很迫切。

“你真让我失望,年纪轻轻居然不如我有霸气。”

“皇帝年幼,臣子太强大了必会招致祸患。”

“没出息的东西,怎能如此懦弱?”诸葛恪拂袖而去,走出了家门。只留下诸葛竦一人站在原地黯然流泪。诸葛恪想不通儿子年纪轻轻,怎么会如此保守。他根本不知道,诸葛竦正是在外面听说了太多对父亲的非议,才如此消沉的。

诸葛恪正在门外生诸葛竦的气,眼前蹦蹦跳跳走来一群孩子,这些孩子拍着手,齐唱着一首歌谣:“诸葛恪,何弱弱,芦苇单衣蔑钩落,于何相求成子阁。”

诸葛恪紧皱眉头,厌恶极了这首歌谣。钩落就是钩络带,用来约束和装饰腰间衣服的物件。“芦苇单衣蔑钩落,不就是说我穿着芦苇制作的单衣,腰间束着篾条吗?”诸葛恪暗暗想。

诸葛恪拉住一个小孩儿问:“成子阁是什么呢?”

那小孩儿并不认识他,挣脱他的手,蹦蹦跳跳跑开了,拍着手唱:“诸葛恪,何弱弱,芦苇单衣蔑钩落,于何相求成子阁。”渐渐走远了。

孩子的声音越来越远,最终消失。诸葛恪突然感觉身上一阵发冷,抬起头,看到枝头的花蕾在风中瑟缩,春寒料峭啊。

百花绽放的三月,诸葛恪宣布再次讨伐魏国。他觉得东兴堤大捷没有充分展示他的才华,因此要再打一场。

司马李衡被派往蜀,带去了诸葛恪写给姜维的信:“时至不可失也。现在魏国大权已经落入司马一门,君臣猜疑,兵挫于外,而民怨于内,自曹操以来,魏国灭亡的态势还从未像今天这样明显。如果我们联合起来大举讨伐魏国,吴攻其东,汉入其西,那么魏国救西则东虚,重东则西轻,以干练充实的兵力对付虚弱微轻的敌人,一定会打败他们!”

通过这封信我们知道,诸葛恪这次准备玩大的——联合姜维消灭魏国,一举扫定中原,一统中国。

李衡带来了姜维的回复:坚决支持东吴的伟大军事行动。诸葛恪很满意自己的魅力。

可是,让诸葛恪震惊的是,东吴一方居然都反对北伐,而且是强烈反对,一致强烈反对。

诸大臣认为多次出征,军队疲惫,他们联合起来劝谏诸葛恪,诸葛恪摆摆手:你们懂啥呢。

有一个叫蒋延的哥们不信邪,坚持要与诸葛恪说个明明白白。诸葛恪让侍卫把他架出去:和这样的人辩论,显得自己太没水平了。

好朋友丹阳太守聂友写信反对他:“东兴堤之战是敌人自己从远方前来送死,所以你一下子建立了非常之功。现在应该按兵不动,养精蓄锐,伺机而动。现在不是出兵的时机,你却听任自己的心意,我真为你担心啊。”诸葛恪把信扔到一边:聂友啊,从此我没有你这个朋友。

不过,看在昔日友情的份上,他还是给聂友回了一封信:“你懂得自然之理,但是不懂得天下大势,看完我的信,你就开窍了。”

亲家滕胤的劝谏,则更多地为诸葛恪本人着想:“你接受先皇遗愿辅佐幼主,在内能安定朝廷,在外能摧垮强敌,名声振于海内,天下莫不震动。江东百姓的心愿是能蒙你恩德得到休养。现在你想在民众刚刚服完一场大劳役之后,再度兴兵出征,民疲力屈,远主有备。若攻城不克,野战无获,那就会丧失前功而招致责备。不如按兵不动,观隙而动。况且兵者大事,战事依靠众人才能成功,如果众人都反对,你怎么能安全呢?”

滕胤身份特殊,首先他也是孙权选定的辅政大臣,其次他是驸马爷(他娶的是孙权叔父孙静的孙女),更关键的是他的女儿是诸葛竦的妻子。滕胤也反对,诸葛恪很失望,他说:“大家都说不可,那是因为不懂分析,心怀苟安,而你也这样,让我还能指望谁呢?魏主曹芳愚昧弱小,朝廷政事在权臣家中决定,臣民背离。而今我凭借国家实力,大胜的威风,无往而不胜啊。”结果,滕胤不但没能劝阻诸葛恪,反而被他拉进伐魏队伍里担任都下督,成了诸葛恪的助理,白天负责接待,应对采访、参观,夜晚审阅文书,有时会通宵不寐。与诸葛恪这样的人做亲家,伤不起啊!

儿子诸葛竦也多次劝谏,诸葛恪总是对他瞪眼:滚一边去!这时诸葛竦就好害怕,因为他想起了哥哥是怎么死的。一方面担心父亲不惜犯众怒而出征,一方面又不敢再进谏,诸葛竦天天提心吊胆。诸葛竦不是诸葛竦,是诸葛竦然。

反对的人太多,诸葛恪无法一一答复,就写了一封公开信。一上来,诸葛恪就表明统一天下的决心:“天无二日,土无二王”。诸葛恪联合姜维讨伐魏国,他这样写难道不怕姜维猜忌吗?神童就是神童,诸葛恪接下来摆事实,讲道理,洋洋洒洒,列举伐魏之必要性。

荒唐的是,他说司马懿刚死,其子师年幼弱小而独自承担辅政大任,目前正是伐魏的绝佳时机。这一年,司马懿长子司马师四十六岁,次子司马昭四十三岁,诸葛恪仅仅比他们大六岁和九岁,但是他为了给自己找到伐魏的理由,竟然说司马师与司马昭“幼弱”。诸葛恪一心卖萌,浑然忘记了事实。

最后,诸葛恪很煽情地搬出了诸葛亮的《出师表》:“近见家叔父表陈与贼争竞之计,未尝不喟然叹息也。”达到甚至超越诸葛亮,是诸葛恪辅政以来的理想。

大家没有诸葛亮这样的叔父,更辩论不过神童,知道他铁了心要伐魏,谁也不敢再劝谏。

史书记载,诸葛恪“违众出军,大发州郡二十万众,百姓骚动,始失人心”。东吴从来没有一次性调动过这么大规模的军队。东吴灭亡时,向晋朝递交的投降清单上,写着当时举吴之兵只有二十三万。诸葛恪北伐时全国军队数量可能多一些,但是也不会多很多。当时,除了京城和各州郡必不可少的警备军,诸葛恪应该把东吴几乎全部的兵力都拉上了前线。这次伐魏征兵,牵扯了江东的几乎每个家庭,即使是官吏家,五口人也会有三个人在服役,父兄在首都,子弟在郡县,既要缴纳“拥军粮”,又要“参军光荣”,搞得家里连个男人都没有。官吏尚且如此,一般老百姓就更不用说了。

诸葛恪这是在拿整个江东去赌,而且,他去赌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会赌。个人价值只有与社会价值统一才有意义,而诸葛恪沉浸在个人表演里,物我两忘。以社会为舞台,以天下为道具,以万民为群众演员,以战争为场景,诸葛恪啊,你以为你还有卖萌的资格吗?

不仅是江东,天下人都知道诸葛恪这是捆绑着江东与他玩火自焚。远在蜀汉,诸葛恪的堂兄,也就是诸葛亮的儿子诸葛瞻,收到了一个名为张嶷的人写来的信:“孙权刚刚驾崩,孙亮幼弱,诸葛恪接受托孤重任,压力重重,委实不易。吴、楚民风剽急,可是诸葛恪远离少主,亲自领兵进入敌境,恐非良计。如果你不向他进忠言,还有谁能向他完全说真话呢!希望你劝他撤回大军,扩大农业生产,一心推行德政,数年之后,东西两国并举,实为不晚。”诸葛瞻是不可能把这封信转给堂弟了,两国隔得太远,而且诸葛恪又是那么迫不及待地出发了。

出发前一天,诸葛恪坐在卧室里整理行装,正为找不到战后凯旋回江东穿的衣服而发愁。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这样一幕情景:他从前线凯旋,沿途各州各郡各县,路上挤满了为他欢呼的人,他身着华服,儒雅潇洒,向子民挥手致意。

确实有一个人向他挥手,他揉揉眼,以为是幻觉,可是的的确确站着一个男子,而且这人身穿丧服,煞白煞白的。

“有刺客!”诸葛恪大呼,他自己先抽出了身上的宝剑。

侍卫们拿住了戴孝男子。这人身上没有任何兵器,而且招摇地穿着丧服,看上去懵懵懂懂的样子,显然不是刺客。

“我不知不觉就走进来了。”戴孝男子如此回答审讯。

诸葛恪位高权重,府邸内外由警卫队严密警戒,光天化日之下,一个身穿丧服的男子竟能闯进诸葛恪的卧室,这实在是太诡异了。史书是按照灵异事件记载这件事情的,但是有没有可能反对伐魏的人想方设法混进诸葛恪府邸,借这种诅咒的方式来打击他伐魏的信心?

戴孝男子没能阻挡住诸葛恪伐魏的脚步,二十万大军如期出征。

二十万大军摆到路上,浩浩荡荡,不是任何人都能见到的盛大场景。一群调皮的孩子,站在队列边上,好奇地看着战士们的铠甲、刀枪,拍着手齐唱那首不祥的歌谣:“诸葛恪,何弱弱,芦苇单衣蔑钩落,于何相求成子阁。”

诸葛恪再次皱起了眉头:成子阁究竟是个怎样的阁呢?

二十万大军,从一出发就盼望着打败仗。道理很简单,要是胜了,就会继续北上攻打许昌、洛阳,再往北就是邺城……天呀,这辈子还能回家吗?

早一点失败,早一点回家。这就是当时弥漫在军中的情绪。

三军将士祈祷失败早一天到来,辅政大臣孙峻也盼望着诸葛恪失败,最好是惨败。诸葛恪带领四万人取得东兴堤大捷,就已凌驾于所有人之上,这次带领二十万人出征要是再取胜,那会怎样呢?孙峻不敢想下去了,再也无心搂着姑妈孙大虎睡觉了。“我的小乖乖,那就杀了他!”孙大虎搞起宫内斗争步步惊心,很有手段。朝中有如此丧绝人伦的姑侄俩掌政,诸葛恪却毫不戒备,这不是大意,是愚蠢。

因为大家的一再阻挠,加上征调部队,筹备粮草,虽然是在春天就开始计划,但是诸葛恪一直拖到炎热的五月才出征。这是最不利于作战的季节。失去了人和的诸葛恪又失去了天时。

唯一让诸葛恪感到欣慰的是蜀汉一方姜维的配合。诸葛恪出征的同时,姜维按照约定大举伐魏,率数万人出石营,经董亭,包围南安。

姜维,天下英雄你我二人而已!

作战意图本来是很隐秘的,诸葛恪却让间谍四处传播东吴的行动方案是从海路攻击徐州和青州。东兴堤之战让魏国人领教了诸葛恪的厉害,而且情报人员确实得到了东吴水军入海的消息。朝廷准备在徐州和青州布防,尚书傅嘏笑了:诸葛恪有这么可怕吗?

他说:“淮海并不是敌军轻行之路,当年孙权派兵入海,浪打船沉,没有几个人活着回去。诸葛恪怎敢倾其全部兵力,寄命于洪流,以谋求侥幸的成功呢?诸葛恪只不过是派遣习惯水战的偏将,带领小部分军队从海路上溯淮水,佯攻青、徐,他自己则会集中精力进攻淮南。”

司马师笑着对傅嘏说:人家诸葛恪好不容易出此妙招,正在那里偷着乐,却被你识破了。你真没趣啊。”

果然,诸葛恪的进攻方向实际是淮南,他的用意是掠取那里的人口。但是诸将中有人说:“如今我们引军深入,边境居民必定一起逃往远方,恐怕士兵劳累而战功少,不如只围攻合肥新城。新城被围困,救兵必至,那时再打他们的主意,必会有大收获。”

本来大军已经走过了合肥新城,但是诸葛恪还是认为这人说得有道理,掉转头来围攻合肥新城。选择合肥新城,诸葛恪是想挑战孙权。三国时期合肥有两座城市,老城被称为汉城,位于现今的武警医院和亳州路菜市场一带,是当时主要的居民生活区和商业区;另一座城市就是新城,位于现今的庐阳区三十岗乡,当时是一座兵城。因为合肥经常受到孙吴军队攻击,为了屯兵,魏扬州都督满宠在233年于合肥以西三十里的地方筑新城,以与合肥形成策应之势。孙权当年率十万大军围攻,未能攻下。第二年五月,再来,再攻,仍未攻下。孙权没能做到的事儿,诸葛恪想做到。

更让诸葛恪信心满满的是,合肥新城只有魏将张特、乐方率领三千人守城。战斗开始了,黑云压城城欲摧,合肥新城的守军被打得抬不起头来,城里的人得疾病和战死的过半,街道上尸体枕藉。诸葛恪又下令筑起土山,乘高势急攻,眼看北城就要攻陷了。

“孙权打不下的城池,我就要打下来了,”诸葛恪无比兴奋,“哼,先前阻拦我出征的人,真是愚蠢啊!”

魏军守将张特害怕了。他派人送来了投降信,但是并非立即投降,他在信里说:“我无心再战。可是根据魏国法律,城池被攻过百日而救兵不到的,即使投降,家人也不会坐罪。我们已经被攻九十多天了。城里战死者已过半,城池虽然就要被攻陷了,但是尚有一半人不想投降,我还会劝说他们,把那些不想投降的顽固分子,登记下来,第二天早上给你送名单来。”

诸葛恪笑了:哄鬼呢!

“这是张特的印绶,可作信物!”信使捧着一个匣子说。

这时,吴郡只要是再发动一次进攻,即可攻破合肥新城北门,那时二十万大军进城,对付只剩下一千多人的魏军,想不胜利太难了。可是,诸葛恪接受了这封拖泥带水的投降信,下令停止进攻。

“等他们一晚上又何妨?”诸葛恪说。他要让敌人看到他的雍容大度,对信使摆摆手说:“把印绶拿回去,转告张将军,让他认清形势!”面对即将被击溃的敌人,诸葛恪又开始卖萌了。

这一夜,诸葛恪睡得很香很香,天明了还没醒。他是被张特的喊声吵醒的。

张特站在城墙上高喊:“我只有战死,绝不会投降!”原来,昨天他是用诈降信稳住诸葛恪,然后趁夜拆毁房屋,用上面的木材把吴军将要攻破的城墙缺口修补了两重。

诸葛恪,你有本事就再来一次吧!

诸葛恪大怒,下令进攻,但是已经泄气的吴军没了斗志。其实,早就在盛夏到来之际,吴军的非战斗减员就已经非常严重。天气炎热,由于战场死尸腐烂,疾病四起,水源也被影响。人太多,后勤水平跟不上,战士只能喝浸泡了尸体的生水。生病的越来越多,脚气和腹泻两种疾病流行最广,病倒一大半,遍地躺着死者和伤员。诸葛恪自信天下无敌,但是看来他要败给脚气和腹泻了。

“报告,我营今天病倒338人!”

“报告,我营今天病倒401人!”

“报告,我营今天病倒560人!”

……

各营官员每天报告的病人数目直线飙升。

诸葛恪生气了:“骗人,哪有这么多病人,分明是为逃避战斗而说谎。”可是,战士还是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各营官员还是纷纷向诸葛恪汇报。诸葛恪不是医生,军中也没这么多医生,报告给诸葛恪当然不是为了治病,而是希望他下达退兵命令。

诸葛恪愤怒了,说:“谁再谎报病情,即按违背军法论处!”从此,没有人敢再汇报了。

诸葛恪说:“怎么样,先前他们都是谎报军情吧。”其实,那遍地都是的死尸和病人,诸葛恪岂能看不到?他只是不想承认即将到来的失败罢了。

更糟糕的消息传来,蜀汉一方策应进攻的姜维部队,因军粮已尽而被迫退兵。这样一来,魏国就有更多兵力支援合肥新城了。司马师知道诸葛恪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下令各路援军急进。

“正是因为这些蠢货,形势才变得如此被动!”诸葛恪看着自己的部下,无比焦躁。他变得喜欢大发脾气。他认为只有发脾气才能不让别人嘲笑他。可是,这样只能招致更大的排斥。将军朱异对他提出抗议,诸葛恪恼羞成怒,没等他说完就宣布夺去他的兵权。

都尉蔡林想:还是帮诸葛恪想想办法吧。他找到诸葛恪,陈述用兵计策,诸葛恪冷笑:“我对付不了的,天下还有人对付得了吗?”蔡林几次与诸葛恪交流,诸葛恪总是不考虑他的意见。蔡林于是策马奔魏,因为抗拒一个人而离开了一个国家。

魏军能接受他的叛逃,是因为他带去了极有价值的军事情报。从蔡林这里,司马师知道吴军战士几近崩溃,只有诸葛恪一人歇斯底里地亢奋着,于是下令部队加速前进。

残酷的现实让诸葛恪只得屈服,他无奈地下令撤退。

走着走着,前面的兄弟就会摇晃几下身躯,然后訇然倒地,再也爬不起来。可是谁也不会看这个倒下的人一眼,因为再往前走一步,可能倒下的就是自己了。没倒下去的,也可能会被追上来的魏军俘虏。

生命本不该如此卑贱。伤者与病人相互搀扶,你牵着我,我拖着你,见证着对生命的敬畏。那些死去的兄弟都是带着憎恨走的,而活着的人因为得不到尊重和呵护而满腹悲恨。

只有一个人神态自如,他就是诸葛恪。他现在还有强大的控制力,心理优势强大,所以没有任何焦灼感。这是一个视线只能达到自己内心的人。

诸葛恪并没有立即回京,而是在长江边停了下来。他不敢回去,因为他失败了;他不想回去,因为还想杀回去;他不能回去,因为回去后就得交出兵权。他派人打造农具,征调种子,准备在浔阳屯田。诸葛恪想:有兵,有粮,一切都会有的。

“诸葛恪手握重兵,久驻边关,拒不回国,意欲何为!”孙峻坐不住了。

诏书来了,催诸葛恪回京,诸葛恪不理。

诏书又来了,再催诸葛恪回京,诸葛恪还不理。

诏书又来了,又催诸葛恪回京,诸葛恪仍然不理。

……

代表皇帝旨意的诏书,在诸葛恪眼里已如废纸,因为他知道诏书反映的其实是孙峻的意图。

可是,诏书毕竟是诏书。一个月后,诸葛恪还是回来了。也有人说,诸葛恪回京并不是因为尊重诏书,而是因为他生病了。诸葛恪从不承认他得病,但是他身上总有药酒的味道。确定无疑,他是随身携带药酒的。

就是诸葛恪,让我的父兄(儿子、丈夫)死在了毫无意义的征途上。

就是诸葛恪,征走我耕田用的牛,却拉着一车尸骨回来。

就是诸葛恪,明明回师了,却还在外滞留一个月,让我没见上父亲最后一面。

……

怨恨,失望,轻蔑,诸葛恪成了江东人最憎恨的人。

悲哀的是,诸葛恪却自我感觉依旧良好。他八月份回到京城,整齐的仪仗队走在前面,威风凛凛地开道,进入自己的府邸。

呸!裤子都被人家脱光了,还在那里正步走,显摆也不怕蛋疼。

回家之后,诸葛竦走上来,小心翼翼地说:“父亲大人,你应该先进宫面圣请罪!”

诸葛恪白他一眼,懒得理睬,转身吩咐手下:“把中书令唤来!”中书令就是秘书长,诏书颁发是其职责之一。这时的中书令由孙嘿担任。

孙嘿一路小跑赶来。诸葛恪厉声对他说:“你们这些人怎敢多次乱为陛下写诏书催我回京?”

诸葛恪是在敲山震虎,中书令无权决定诏书内容。一切都是孙峻搞鬼,诸葛恪就是要孙嘿为孙峻转达不满。孙嘿也是混官场的人,知道这是一个没法回答的问题。说诏书是孙峻让下的吧,得罪孙峻,是活腻了。说诏书是自己下的吧,是活烦了。幸亏老子给起了一个“嘿”的名,孙嘿干笑几下,惶恐告辞,回去就打了病假报告辞职,没等辞职报告批准,就逃也似的回家了。诸葛恪和孙峻之间必有一争,孙嘿可不想夹在中间做牺牲品。

宫廷争斗向来在隐秘诡异中进行,可是诸葛恪却公然叫阵。他一贯这么追求表演效果。

诸葛恪听说他出征之后尚书台任命了一批县令、县长和其他职官。不用说,是孙峻在壮大自己的力量。诸葛恪毫不客气,宣布这些任命全都无效,过后由他诸葛恪再另外任命。要知道,县令、县长的任命都是奏请皇帝批准的,诸葛恪这样做,根本是无视皇帝。虽然无视皇帝,但是他对皇帝身边的卫队却很重视,他直接把皇帝宫廷卫队全部更换,改用他亲近的人。宫廷卫队中最重要的是骑兵队,骑兵队的长官叫散骑常侍,诸葛恪特意安排亲信张约和朱恩担任散骑常侍。

他的操控力为何如此强大?这是因为他掌握着兵权。二十万大军虽围攻合肥新城而不克,但是诸葛恪成功地掌握了这部分兵权,而这几乎是东吴所有的野战军力量了。而且,他刚回京城,又向部队下达指令做好出发准备,说是要踏平魏国的青州、徐州。江东的各家各户又被征调兵役和军粮。每条街道都充满着对诸葛恪的诅咒。诸葛恪却很满意自己的控制力。

“诸葛恪,何弱弱,芦苇单衣蔑钩落,于何相求成子阁。”唱这首歌的孩子越来越多。后来,诸葛恪死的刹那,他才知道“成子阁”原来是石(失)子冈的反语,石子冈之所以叫失子冈,是因为这里是死婴的乱葬之地,后来很多死刑犯也都被埋葬在这里。石子冈之所以叫石子冈,是因为这里遍布五彩斑斓的石子。据说南朝时高僧云光法师在这里讲经说法,感动天神,落花如雨,成语“天花乱坠”正由此传说而来,石子冈因此更名“雨花台”。当然没有什么天降雨花,所谓雨花不过是地球岩浆从地壳喷出后渗进岩石内部,其中的二氧化硅慢慢分离出来逐渐沉积成的石英、玉髓和燧石或蛋白石。这个美丽的地方,却积淀着层层血腥。从1927年蒋介石发动“四一二”政变叛变革命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前夕,雨花台变成了国民党屠杀中国共产党和爱国人士的刑场。1950年,这里兴建了雨花台烈士陵园。

这首歌谣并无神秘之处。人们都能预料到诸葛恪的结局,私下议论时被儿童听到,童言无忌的孩子们感觉好玩,就编了这首童谣传播。

好朋友聂友知道诸葛恪将要大祸临头,但是也知道他不会听他忠告的,只好给滕胤写信说:“人强盛的时候,河山可拔;而一旦衰弱,别人表现出的情态就多种多样了。说起来真让人悲叹啊!”

很明显,要置诸葛恪于死地的人是孙峻。孙峻没有兵权,但是他的床上有一个善搞阴谋的姑妈。苏联著名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说过:“一个好女人,是男人的一座伟大学校。”孙大虎显然不是好女人,不是一所好学校,但是垃圾学校培养出来的垃圾学生,往往更具有破坏性。

“诸葛恪攻打青州和徐州为假,操控军权为真。他正图谋造反。”孙峻对幼主孙亮说。孙亮这时只有十一岁,可能觉得造反还是挺热闹的事情。孙峻要杀诸葛恪,可以自己做主,但是需要孙亮配合,他要求孙亮降旨让诸葛恪进攻参加酒宴。孙峻说:“诸葛大人远征归来,圣上怎么也得慰劳一下。”孙亮困惑地问:“诸葛恪造反,怎么还要请他喝酒?”孙峻无法回答,只得摸摸孙亮的头说:“乖哦,皇帝你快下旨吧。”

到了宫门口,诸葛恪下了车,等候多时的孙峻殷勤地迎上来,对诸葛恪说:“如果你身体不行,那你可以以后再来,我可以进去向圣上报告一切。”看来,诸葛恪生病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了。

哈,我又没和姑妈搞,身体怎么会不行?诸葛恪冷笑。

他哪里知道孙峻早就在酒宴帷幕后安排好人马,单等诸葛恪来送死。孙峻唯恐有人泄密,就亲自在宫门口迎接。他想确保诸葛恪从车上下来,然后直接进宫,这中间见不到闲杂人等。自恋无比的诸葛恪还以为孙峻是在欢迎自己呢!

诸葛恪事先安排在皇帝身边的亲信起了作用。当他走进宫门的时候,散骑常侍张约、朱恩把一张小纸条偷偷地塞到诸葛恪手里。

“今日宫内布置异常,疑有他故。”诸葛恪看完字条,急忙向外面走去。

事情的走向因为偶然而改变。诸葛恪还没等走出路上的阙门,就遇上他的亲家滕胤。天子请客,自是重大新闻,滕胤自然知道诸葛恪来宫中是干什么的,现在看到诸葛恪往外面走去,就好奇地问:“皇帝请客你不去,现在干什么去?”诸葛恪不想承认自己在躲避,就编了一个很神童的谎言:“我突然肚子疼,进不去了。”

和皇帝喝酒也是工作啊,带病工作是美德啊。滕胤说:“你自从出征后,还未见过天子。现在圣上摆设酒宴慰问你,你也到达宫门,还是勉力走进去吧!”滕胤的这番话泄露了一个事实:诸葛恪回京这么长时间,从未面见皇帝,却自作主张干这干那直至伐魏,这也太过分了。

诸葛恪见无法继续在滕胤面前卖萌,就把那张字条拿出来给滕胤看。

“那你快回去!”滕胤大惊。

要是滕胤不这么说,诸葛恪可能就回去了。滕胤这么一说,反倒激起诸葛恪的好强之心,他一撇嘴,说:“孙峻这小子,有什么本事!我只是担心他在酒里下毒罢了!”他命人从车上拿出自己的药酒,带着进去了。

毕竟出生在仕宦之家,诸葛恪对官场手段还是有所认识的。他佩带宝剑穿着鞋子进入殿堂,先向孙亮走程序地表达谢意,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剑履上朝是违背礼仪的。古代臣子面见圣上必须解下佩剑,脱下鞋子,要想带着宝剑穿着鞋子面圣,必须获得“剑履上朝”的特权才可以,而诸葛恪并未获得此等资格。他这样做,显然是为了防备孙峻——到时搏斗起来少吃亏。

侍者斟上酒,诸葛恪迟迟不饮。孙峻体贴地说:“你的病未痊愈,应该有常服药酒带着,你自可服用。”诸葛恪这才放心,于是单独饮自己带来的酒。

喝了几杯酒,孙亮进到内室里去了。马上就要血溅三尺,可千万别吓着孩子。

孙峻则彬彬有礼地向诸葛恪说抱歉,他说要到厕所一趟。诸葛恪不耐烦地摆摆手:去吧!诸葛恪端起一杯酒,一扬脖,一饮而尽:哼,吓尿了吧!

他放下酒杯,只见眼前晃着一把闪闪的刀。孙峻着短打扮,拿着刀站在面前,大声喊道:“有诏收诸葛恪!”

诸葛恪大惊,跳起,宝剑还未拔出,孙峻的刀就暴风骤雨般地砍了过来……诸葛恪就这样太过简单地死去。

张约从旁边赶过来杀孙峻,可惜刀术不精,却只砍伤了他的左手。孙峻回手一刀,正好砍断张约的右臂。

这时,宫廷卫队都跑了进来,这可都是诸葛恪安排的亲信啊。孙峻说:“要诛杀的人只有诸葛恪。现在他已经死了。”既然主子已死,那再效忠也无人行赏,宫廷卫队没有一人为诸葛恪报仇,他们反而接受孙峻命令,将刀剑放回刀鞘,然后把现场打扫干净,让孙峻继续喝酒。

别看孙峻旁若无人地喝酒,他心里却在计算着追杀诸葛一家的骑兵到了没有。孙峻早就把捕杀诸葛恪家人的环节布置好了。诸葛竦听说了父亲被害,急忙与弟弟诸葛建用车载着母亲逃走,可是还是被孙峻派的人追上杀了。诸葛融及其三子也被杀。诸葛恪的外甥,也就是张昭的孙子张震等人,也被诛杀三族。而无辜的聂友,孙峻想将他流放到郁林郡做太守,但是他却忧惧而死。

诸葛瑾生前一直担心诸葛恪会带来败家之祸,在他死去十三年后,这一担心还是变成了现实。诸葛恪父子三人的尸首挂在刑场上示众,前去观看的人超过好几万人。尊重死者是文明,但是江东人并不打算放过死了的诸葛恪,都抬起头,对着诸葛恪的头颅痛骂不已:畜生,你把我家祸害苦了!

“诸葛恪,何弱弱,芦苇单衣蔑钩落,于何相求成子阁。”

这死亡预言并不神秘,因为它说出了活着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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