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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君前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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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门风流  第二百九十七章  君前辩论

    ““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从吾所好。”常人常以圣人鄙富贵为解。实则不然。子既富而可求。然需以正道为之。苟以圣人大仁义。岂能坐视黎民困苦?不道之富。不道之名。圣人不。然非圣人不耻富贵功名。不齿谈利。今我大明富有四海。天下来朝。宝船远洋于海上土人望风而拜。朝廷的名。番人取利。然多有人以为此举劳民伤财。何也?……”

    十天之内连收到了份书札。朱-份都看的异常仔细。倒是饶有兴味。自从设馆培养翰林庶吉士以来。他每次季考年考必定亲临。也很是现了几个有才干的人。但绝大多数都是循规蹈矩的贤才。纵使有出狂言想要邀宠的。真正到了他面前也往往没了气势。那些上书直言的御史指斥时政倒是一把好手。但若说起时务来。往往就是老一套。

    罢宝船弃交趾省赋役罢北征……哪怕是户部那几个兢兢业业甚至白了头的官员。都是如此想。

    这些人都说。迁都京要钱。修建运河要钱。下西洋要钱。征交趾征蒙元也要钱。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一一罢去这些开销。如是才能节省民力。这也很自然。大明初定时除了江浙等的。其它省都是赋税极轻。所以国库纵使多年积蓄。其实仍是有限。

    朱棣并不完全是赳赳武夫。他在封王之前也是被洪武帝请了无数大儒悉心教导出来的。若是后来用靖难掀翻了建文帝的江山。又痛恨儒生毁谤。他也不至于一力拔高武臣,制文官。虽说祖宗成法是越不过去的沟坎。但若是完全不知变通。怎么可能坐上江山?此时此刻|完今日这一篇文章。又拿出前一次的几份书札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他终于确定。张越并不是一时轻狂。

    “这个有趣的小子”

    两旁的太监宫人听到了朱棣的这句话。更看到了他面上毫不掩藏的笑意。全都觉的不可思议。除了看到皇太孙朱瞻基。者是陈留郡主朱宁来陪着说话的时候。朱棣几乎鲜少有笑的时候以朝廷才会有雄峻冷肃的评价。但这三里头。皇颠来倒去看了张越那书札好几遍。笑的时候比什么时候都多。刚刚出口那句话更是史无前例!

    能在仁寿宫伺候的太监全都是人精。不过是下午宫中那几个有头有脸的大太监就各自的到了消息。哪怕名义上是在家里休养的内官监太监郑和。也听说了这么一桩事情。多飘泊海上他吃多了鱼虾腥。如今他回到北京自然是以茹素为主。生活并不奢侈。完全不像是身居高位的四品太监。

    出镇的方的太监获赐一品公侯服。郑和这个受命专征了五次的太监自然也有这么一套。只是除了接见那些番邦土王。他很少穿上身。此时掀帘出门。见两个小太监正晾晒着那件绯红大独科花盘领右衽丝袍子。他便背手眯起眼睛端详着。

    而那个报讯的年轻太监也跟出了屋子又站在郑和身边低声说道:“公公。虽说那书札皇上都收在奏事匣子中。但左右伺候的也有几个识字的。依稀看到有说西和宝船的事。那位小张大人乃是英国公的亲戚。可却是文官。难保和那些文官一样请皇上罢宝船。公公不可不防。”

    “你回去吧。事情我知道了。”郑和头也不回的吩咐说。“你也说过皇上那天脱口说了一句“有趣的小子”。倘若是他要罢宝船不过是从众的提法。皇上怎的会有这样的评语?皇上是精明人。你们以后不要冒险。是否罢宝船皆于圣心。况且我如今也没空管这个。”

    然而。当下午一个|生的小太监前来宣召的时候。先头还说没空理会的郑和却感到心中一跳。但仍是紧赶着更换官服匆匆出门上马。待到了仁寿宫。他方才现接到传召的不单单是他一个人。殿外除了户部尚书夏原吉之外另一边还有个他并不认识的年轻官员。

    年过五的夏原吉朝中民间的风评都很好——平易近人生活朴素体恤百姓善于理财……总而言之。无数的好评齐集在他一个人身上。但即便是这位执掌了户部长达十七年的尚书大人。仍然有让人头痛的一面。那就是固执。自然。他并是那种会因为细节问题而在皇帝面前死谏谏直至不可交的人。更不会采取非暴力不合作态度。只是。那些被他视作是蒙蔽了皇上的“奸臣幸”就不怎么好受了。

    郑和就是夏原吉眼中的幸之一。所以此时他看到这位老尚书冷淡的看着自己。着实有些不舒服。但仍是上前以礼相见。随即方才看向了张越。

    “下官张越。见过公公。”

    “原来是小张大人。”

    印证了心中猜测。和顿时更感不安。他前后下洋五次。最初是纯粹奉旨行事。到如今已经离不开那片大海。这十几年的经历成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部分。也只有在海上。只有在以大明天子特使的身份接见那些番邦土王的时候。他才能忘记自己只是太监。他心中也清楚宝船远洋消耗巨大。甚至在每一次下西洋的时候。他都做好了这是最后一次的准备。

    “夏尚书。郑公公。小张大人。皇上召见。”

    随着那小太监端着公鸭嗓的一声嚷嚷。三人全都从各自的思量中回过了神。慌忙整理袍服。次以品级见。张越自然落在了最后面。进殿依次参礼起身之后。他刚刚站直了身子。就听到上头传来了朱棣的声音。

    “维。朕且问你。宝船下西洋耗费几何?”

    夏原吉掌管户部多年。一直紧紧捏着朝廷的钱袋。做事情素来极其仔细。怀中始终揣着一本小簿子。上头详细记录了天下户口府库税赋的情形时时更新刻翻看。因此皇帝一开口就直截了当问这个。他并没有丝毫慌张。甚至不用翻检那小簿子。他就上前一步躬了躬身。

    “启禀皇上。一艘号宝船。船身加上栈板杆以及其他一应陈设。单单料钱就的十六万锭再加上工钱八万

    折钞二十四万锭。下西洋大号宝总计六十三艘。以此一千五百余万锭。再加上其他大小船只。其造价不下于四千万锭。虽说并非每次下西洋都要新船。但每次耗修补至少须四五百万锭钞。随船将士所耗米粮衣物。每年共计八十万锭下西洋的耗费每次十万。以此计。每下西洋这钱粮耗费极大。”

    虽则如今是八十钞才折银一两。而且夏原吉的话也是老生常谈。但听到这样一个数。朱棣自然少不的皱了皱眉。他瞥了一眼郑和。却并没有询问这个旨办事的心太监。而是看向了张越。

    “张越。既然如今原吉和郑和都在。你不妨把你的条陈说给他们听听。”

    张越知道夏原吉这一趟是忽然被皇帝召来。此前并没有准备心底倒也钦佩对方记的这么清楚——自然。这也说明老尚书对于宝船下西洋有多么耿耿于怀。趁着刚刚夏原吉说话的时候。他经很是整理了一遍思路。此时自然不会怯场。

    “皇上。宝船下西洋虽耗费巨大。然而。这一行不但宣扬国威。而且也让我大明的以掌控西洋诸国。使其朝贡。宝船每次回来都带有大量苏木胡椒等物。这些货物在当的价值极贱但在我中原却乃是珍物。但这些香料等等太多。堆积国库数十年百年也未必能用完。除了用于支朝廷官员折色之外。妨令民间人博买?

    宝船每下西洋则赏赐丝绸茶叶棉布铁器。番邦则献西洋诸岛国产胡椒香料番药等等珍奇。并派使朝贡。换回我国瓷器丝绸等等。朝廷厚待彼等。往往以厚资博买。自然是体恤他们的心意和辛苦。只不过朝廷并不需要那么多他们带来的东西。民间却需要。偶有买西洋货物的贫民为之暴富。何妨在正例朝贡之外。让平民多博买一些?而且。朝廷每年正例赋税几乎都取自于农人。若是能稍开海上禁令。从中抽商税充盈国库又何尝不可?”

    夏原吉登时面色一:“朝廷赏诸番邦。番邦献珍奇。这乃是天朝与属国的君臣之。若是以中原之贱物。换取邦之珍奇。这些民奸商岂不是败坏了我大明的名声?”

    听夏原吉如是说。张越便笑道:“夏尚书所言差矣。须知我国贱物。乃是他国珍物。但国视作珍物的。又何尝不是他国贱物?自唐宋以来。海船远行与他国贸易原本就常有。宋时市舶司最盛时。泉州广州两浙三大市舶司的岁入银钱就不下于两百万贯钱。折银近两百万两。我朝体恤农人辛苦。赋税极轻。是在征讨或是营建时国库常患不足。何妨多取商税?”

    夏原吉不由的皱起了眉头。才想口说太祖皇帝禁海令的祖训仍在。但一想到如今郑和屡次下西洋。实朝廷早就打破了这一条。顿时闭口不言。但心中仍是不以为然。

    趁夏原吉沉思的时候。张越又趁热打铁的说:“永乐初年开漕运而弃海运。一是因为海上险。二是因为沿海倭寇为乱。倭寇一击远遁。纵使我明军再强。他们若是扬帆远去亦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么一些人肆意危害的方。可大明船远扬海上。曾经打退过海盗打退叛兵。若是这样一支船队航行于东海上。倭寇是否会闻风丧胆?没错。朝廷为建宝船花巨大。自然不可能多造这样的大船。但若是国库充足。沿海有宝船雄兵镇守。谁敢窥伺谁敢骚扰?昔日南宋以偏安一隅的小国。却能抗金国百余年。何尝不是靠的河海强?就好比如今的西洋。宝船扬威海上靖宁。番邦土国绝不敢起叛心。”

    朱棣自登基之后。大政方针上并未大改旧制。但也并未把祖制看有多重要——但表面章总是要做。然而。如今眼看迁都诏即将正式颁布。从城墙到宫殿样样花费巨。交趾军费亦无底洞。他又不想留下重赋税苛农人的名声。而且。他心中还隐隐有一种继续北征的冲动。此时。见夏原吉也仿佛是有所动。他顿时沉思了起来。而一旁始终不的说话的郑和先是面露诧异。即眼睛一亮。

    没错。大明的宝船在大海之上。还从不曾遇到过对手!

    虽然深的朱棣宠信。但郑和素来并不随便进言国事。但此时心情激荡之下。他竟是一跨步便站了出来:“启禀皇上。宝船下西洋之时。曾多次平息番国叛乱。西之上盘踞的海盗更是被一扫而空。各处百姓无不服。我明军原本并不善于海战但如今五下西洋。船上众军早已精熟海战。更不惧任何风。并非臣夸口。这两万余人在海上无人能敌!”

    这无人能敌四个字不由的让张越感慨万千——哪怕是欧洲大航海时代。船队也多半是几艘|帆船。哪里抵的上大明这一出动就是几百艘硕大的宝船?这些随船将士五次下西洋。其作战航海经验之丰富自然无人能及。这简直就是大明版无敌舰队!

    当又一番唇枪舌剑之后。朱棣终于摆了摆手说道:“唔。今日之事。你们三人暂且不要外传。待朕细细斟酌之后再定。”

    这样的大事自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决定的。因此张越也并不气馁。然而。一出仁寿宫。郑和心中有事。自顾自的沿台阶下去先走了。而他正想谦让夏原吉先走。却现这位老尚书正死死盯着他瞧。顿时心头咯噔一下。

    莫非老夏原吉也把他当成了妖言惑众?

    夏原吉盯着张越看许久。最后却摇了摇头:“有道是开源节流。这节流之事我素来在做。你小小年纪能想到开源也不易。

    只不过。这件事却不是你想的那么轻易。反对的人只怕甚至会多过当年反对迁都的人。”

    ps:推荐一本不错的书。《上品寒士》。确实写出了那个时代的韵味。很有些水叶子《天宝风流》前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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