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据揣测、妄语毁谤他人,可是君子所为?”
众生将欲出口的喝声噎在喉中,气势一滞。
朱跸站到台前,颜面冷峻,目光横扫下,京师尹的威严毕现,“相关人等若有疑,可具状上告,本府必当立案受理。然,若是无据嫌猜、扰乱公场,本府亦当秉公执法!”
二人的话又被阎维高声重复,校场异动便被平复下去。
文生心中仍是不服,但有临安府公证在前,又有京卫军持枪在侧,众生无凭无据,这…反对声浪怎掀得起来?
然而,横亘在文生心头的意气终是难平,于是临到中秋之夜时又迸发出来,城中各处酒家酒肆,皆闻文生义愤指摘之音:
“和靖处士乃天下士人之表,质直弘毅,竟不如一妇人尔?谬也!”
“分明有人从中作梗!”
“名花流门下逾万,人皆一票,岂得不踞票选之首?”
“咄!道是公选,与私出何异!”
……
愤声四起中也有个别文生冷静劝解,但架不住众口一词,名花流宗主名可秀俨然被坐实了弊乱公选的罪名,被一干文生群起而攻之。
这一夜,凤凰山庄的一家子恰在清风楼团聚佳节,这自然是为了遵循朝廷对官员之家的禁宴令——虽说鲜有人知凤凰山庄是国师卫轲的私邸,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卫希颜可不愿在这件事上被赵构揪住小辫子以后拿来说三道四,是以举家外出团宴。吃罢佳节团圆饭,一众亲人回山的回山,逛街的逛街,独留这两口子在雅阁子里吃酒扯谈。
此处雅阁环境僻幽,但二人耳目灵敏,远处阁子里的愤怒声讨声听得分明,名可秀抬盏一笑:“吾犯众怒矣!”话里带着谑意。
“非也!”卫希颜手指轻摇,笑眯眯道,“从人数上来讲,拥你者方为众众。……江湖上论信义威望,民间论仁善口碑,放眼天下,谁比得了你?若问杭州百姓,他们最心心感念的大善人是谁,可秀,非你莫属!”
卫希颜此话非是恭维。杭州近二十年来也有数度水旱灾荒,每逢天灾,名花流均施粥施药,活命无数;又在城中开设养济堂,无偿抚养贫病孤老;并设仁医堂,为看不起病的百姓义诊,平价出药,诸如此类的善举惠及城内城外百姓逾万。初时,为不引起官府怀疑名花流“收买民心”,名重生夫妇多借为幼女祈福的名义行善,到名可秀成为少主后,名重生更是有意为女儿立仁义之名;这般经年累月下来,名可秀在杭州百姓心中,无疑是最最慈悲的女大善人,甚至有受惠活命的百姓在家中立了她的长生牌位。
卫希颜算计的正是杭城百姓的民心。被文人士夫景仰的那些高雅之士离杭城的平头小民太遥远,普通老百姓才没心思去关心大宋朝哪个最有才华哪个品德最高尚,他们忧心的是如何养家糊口,如何衣食温饱,病了痛了有医看有药吃能活命,谁在危急困顿时施加援手,便感恩念着谁的好。这些街巷里弄的小民虽不识字,心头却自有一本帐,若有人稍加引导,民心便可成事!
“这就好比一场民意测验,测出了你在杭城百姓心头的份量!”她如是笑语。
名可秀乜她一眼,话声悠悠,“也将我推到风口浪尖,成为千夫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