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可秀沉吟道:“仅仅是这样,还不足以鼓励私学兴盛。太宗至仁宗年间,朝廷曾对有声望的书院赐书、赐匾额、赐学田,并召见德望山长、封官嘉奖,使白鹿洞书院、岳麓书院、石鼓书院、睢阳书院、太室书院声闻于天、风化于下,私学因之大兴。”
礼部侍郎也清楚这段书院兴盛史。其后,因书院盛于官学,朝廷自庆历四年起,先后大兴官学,颁布诏令,如:规定应试科举者须在官学读满三百日;神宗时实施太学三舍法,以官学的考试升舍取代科举应试。这些诏令无疑将士子推进官学就读,对民间书院是一个沉重打击。
在当时官府眼中,各地应有州县学,却不一定要有书院,因而索性将书院改为州学。
譬如,学佑三年(1036年),衡州官府便将私立的石鼓书院改为州学。就连天下四大书院之首的岳麓书院,也差点被改作鼓铸冶炼所,侥幸得存;后来朝廷行“三舍法”,潭州官府便在岳麓书院外又设湘西书院,以潭州州学、湘西书院、岳麓书院为官学三舍,学生依太学升舍之法递升,由此将岳麓书院与州学“合而为一”。
因朝廷兴官学抑私学之策,民间书院兴办渐颓。有些书院因无人为继而废弃,譬如宋初四大书院的睢阳书院(应天书院)在创学者戚同文死后,其子孙便把屋舍入官,从朝廷换取官职而不是继续办书院。
时人道:“书院至崇宁末乃尽废。”当然北宋书院并未“尽废”,且数量仍然有所增加,但确实是沉寂了。
名可秀皱眉,“官学当兴,私学却不应抑,此二者并不相悖。朝廷持政者有种谬误观,以为甚么都要烙上‘官’印才好,茶场盐场要官府榷易,学堂要官学……却不知天下之大,单凭朝廷之力,岂可完全担负?只知捏在手心掌控,却不明放手借财借力的道理!”
宋之意撇撇唇,道:“恐怕不是不明,而是害怕。”害怕私学更盛于官学。
当年潭州行“三舍”,以岳麓书院为上舍,而州学却为下舍,便可见书院的教学素质已远胜于州学之上;长此以往,朝廷能不担忧么?庆历之后,赵宋皇帝几乎无一对书院行赠书、赠额、赠田之举,便是持了抑私学的态度。
宋之意想到这,眯眼笑了笑,对主君提议道:“朝廷若对凤凰书院赠书……赠学田,并赐尹山长国子监博士的虚衔,便是对私学的鼓励,且以凤凰书院地处京师的号召力,其影响必远。”他本想还说赠额,话到嘴边又改了,心道赵官家那笔字较卫国师的差远了,匾额也甭换了。
“此举可为。”名可秀点头赞允,又补充道,“赠赐之行宜在朝廷颁布兴办私学的法令之后。”
宋之意哈哈一笑,潇洒拱手,“诺!”
说罢筹思已久的私学教育,名可秀又回到春闱之事,问:“省榜可有值得关注的人才?”
宋之意道:“此科礼部试的策论有二题:一为‘从两淮肃贪论吏治’,二为‘由两淮旱事论时政’,有四名考生的策论颇有称道处。”
他拿出誉抄的两题八份策卷,先呈上四份,“臣等四名主副考官阅卷后,评出了前两名:头名省元是钱塘籍张九成,第二名为潮州籍王大宝。”
名可秀先看张九成的策卷。
“……官员治贪无监督不足以成事,须立中央和地方连成一体的监察官署……中央设廉政台,如同御史台位于三省之外,虽政事堂亦不可干涉;州府设廉政司,不拘于路州长官,独行廉政监察职……”
她眼中渐流露出赞赏,谁说士子无能人,端看朝廷有无简拔人才的魄力罢了。若贡试不敢出这等针砭时弊的策论题目,又如何试得出真金实材?
继而,她阅王大宝的策卷,秀眉不由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