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晦却是浑不在意,眯笑着看向卫希颜,“卫山长想必有了筹措之道?”
卫希颜微微一笑,叫刘芮将公房北角的杉木板书架移到席间,面向众夫子而置,长身而起,洒然一笑道:“卫轲算了笔帐,这译书楼当建得起。”
她说出这句话自是有把握——
自朝廷颁布《天下兴学诏》后,礼部奏请表彰赐列堪为典范的书院,昭显朝廷重视兴学,以鼓励天下有财有能之辈兴学办学,凤凰书院即在彰赐之列。朝廷将京城辖下的富阳县内一千亩田地滩涂并丘陵山坡地赐给书院作免税学田,名可秀选了两名精通农商的干才做出学田种植规划:毗邻富春江的四百亩地种水稻;五百亩丘陵坡地种植果树和竹林,并在果园内建家禽养殖场;又引富春江之水灌入一百亩滩涂地,蓄数个湖泊养河蟹、鱼虾、鹅鸭等。按此般种养规划,既可书院自给所需粮肉禽蛋类,又能将多产的时鲜水果、冬笋、禽蟹鱼虾类等以快船供京城的酒楼食肆果团,获利前景甚广。
她边说边用圆夹式炭笔在板书架夹覆的长幅麻纸上画出损益表,一笔笔列出书院的已收益、预计收益、已开支、预计开支等等,最终估算年度节余。
“……从收支总帐来看,学子们交纳的学费尽够书院日常列支,而学田收益是多出的一笔财力。”
她又在收支表的右侧又做出译书楼的预算表,两厢比照,建译书楼聘学者的经费当够开用。
众夫子看得仔细,虽于财计之事不甚通晓,因这表格做得清晰,一笔笔看下来倒也分明。尹焞当了一年山长,于庶务也长了几分心得,着人叫来主管书院帐房的司帐,看看这帐算得可当?
司帐边看边拨算珠,又对着上一学年的帐目比对,心中估算来年开支,末了点头道:“卫山长做的帐目收支开列都分明,已发生的数目无有出入,将发生和未发生的数目各作预算,并设有底限、顶限,发生时若有超支,可按顶限减抑相关项,如此便不会超出最高的预算额度……”他叨叨叨说了一大通,中杂不少账簿术语。
沈晦不耐烦打断他:“你的意思是说,卫山长做的帐表无误,是罢?若按照这个账表花费下去,书院不会出现亏空,是罢?”
他问一句,司帐点头答一句“是”。
沈晦挥手,“如此,没疑问了。”
其余诸夫子听得分明。吕好问因笑道:“卫山长这算帐的本事可是强于某等多矣。”
卫希颜摆手,“没有这算账的本事,哪能从叶少蕴的袋子里抠出钱来!”表示她这本事是被抠门的户部尚书折磨出来的。
众夫子一愣,随之大笑不已,沈晦笑得歇口气,道:“卫山长掌着书院的钱袋子,这般本事还是早日搓磨出来得好。”
“哈哈哈!”众人又一阵大笑。
没了钱财上的顾虑,诸夫子便对卫希颜的提案无多大异议,即使座中有不以为然者,也抱持着译译也无妨的态度;何况,座中六夫子中,年高德望当属邵、吕二人为首,次之是和靖处士尹焞,这三人都表态赞同,葛程沈三人自不会严加反对——事不涉原则,又不动书院根本,何必惹得这位主儿生隙?
卫希颜搁下炭笔,接过刘芮递上的热巾子擦了手,道:“方案定后,可在各路报纸上发布两则告示,一是招收译科学生,二是聘请译书学者,和译书楼的兴建同时进行。”
沈晦皱眉不持乐观,“这译学生倒是易招,但读书人有那闲情余力修习大食文字者怕寥寥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