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换一个角度去想,“程萧然”无法接受自己的怀孕的事实,他自杀了,结果第二天,他隐隐有些小意思的始作俑者就派人去找他了,他死得何其不值?然后回到家乡,发现自己的族人基因里就是潜藏着这样的功能,他根本不是怪物,他的父亲还会保护他,他死得何其冤枉?
然后孩子、家人、未来,都被一个外来的灵魂占据,甚至喜欢的男人,也因为他的缘故对那个外来灵魂爱护有加……“程萧然”如果还有灵魂,还有意识,看到这一切他怎么甘心?
程萧然越朝这个方向想,就越觉得自己卑劣起来,他甚至隐隐有些怨恨起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从另一个人那里得到的,他明明有足够的能力,明明可以靠自己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可是现在却莫名其妙成了一个窃贼,所有人对他的好,对他的喜爱,都是因为另一个懦弱的、毫无作为的灵魂。
甚至他觉得和原主毫无关系的傅之卓,这个应该是完全靠他自己结识过来的朋友,原来也不过是为了那个已经死去的人。
他做了这么多,这样的努力去适应这个角色,可是当有一天,真相大白,所有人发现他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程萧然的时候,是不是会毫不犹豫地否决他,背弃他?
甚至他那么紧张爱护的肚子里的小生命,又和他有什么关系,那是“程萧然”的孩子,而他的孩子,他血脉相连的宝贝,早就在另一个时空变成一团血肉,还没有看那个世界一眼,就彻底地被扼杀了。
越是想下去,他的负面情绪就越发强烈,精神力在脑海中疯狂地转动,身边的气流都隐隐有些乱了,心底以为已经被瓦解的恨意又渐渐地凝聚起来,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浓烈。
他恨,恨没有人爱他,恨没有人真心对他,从过去到未来,从前世到今生,他付出过那么多,到头来却只是一场空。
他的眼睛发红,重重闭上,又猛然睁开,望着站在斜坡下方,就显得矮了他几分的傅之卓,眸色如漆,寒芒点点,冷冷地道:“同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傅之卓,不要让我恨你。”
他转身回了自己的住处,桌上摊着纸笔,他抓起笔就在纸上疯狂地写起来。
蓝斯·泽维尔
蓝斯·泽维尔
蓝斯·泽维尔
先是汉字写满一面,又重重叠叠地写上星际通用文字,密密麻麻凌乱不堪如同他此刻的心境,他丢了笔看着满面的字迹,盖住眼睛低笑起来。
他那么痛恨的名字,那么痛恨的姓氏,那么痛恨的过去,原来才是他真正拥有的,在这个世界里,他什么都没有,连一个名字都是偷来的,此时此刻,他居然只有写出这个名字,才能得到一丝丝的归依感。
而他唯一完完全全拥有过的,唯独属于他的所谓真心,也大概只有少年时期的亚伯拉罕。
多么讽刺!
他力竭一般倒在小床上,手背盖住眼睛。
第34章清醒
门口高大的樱桃树的影子慢慢地移动,山间鸟儿喳喳叫,清风一…一…地送进屋子里。
“萧然?”陈欣蕾小心翼翼地在门口喊,她已经看了有一会儿了,青年就那么默默地躺在那,盖着眼睛一动不动,身上好像透出一种很灰暗的东西,让人有点担心。
程萧然动了动,手背从脸上拿下来,慢慢坐起来,微笑地望向他:“怎么了?有事吗?”
“额,没有。”陈欣蕾看看他模样,除了眼睛有一丁点红,什么都看不出来,和平时感觉没什么两样,也许她想多了,“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就是下午太困了,又睡不着,有点烦躁。”
哦,刚才看上去是有点心情不好的样子,陈欣蕾很有经验地说:“那你就想点高兴的事情,要不听听音乐,你这时候最好多睡觉,吃的喝的也就那样了,但你睡多睡少,对宝宝健康影响很大的。”
程萧然温和地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等陈欣蕾回去隔壁了,程萧然的脊背才慢慢软下去,不过他没有再倒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但也没有再露出那种疯狂怨恨的表情。
有什么好怨恨的呢,以前那是他有眼无珠,看错了人,要怨只能怨自己,而且他也报了仇不是吗?那就不要再总想以前的事了。
他拿过桌上那潦草的图画,看着上面的名字,叹了口气:“我不会忘记你,你就是我的根,但我也不想陷在里面走不出来。”他找来打火机,看着纸张被慢慢烧掉,然后他靠在墙头,慢慢地想现在的事情。
虽然他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和“程萧然”有关系,但这也没什么,如果现在坐在这里的是“程萧然”,他就算活了下来,但跳江折腾得那么厉害,能保得住孩子吗?就算保住了,他那么蠢地相信那个蒋晨,这个秘密能保得住吗?恐怕整个樱花村都要被他的愚蠢给害死了吧?就算这些都不提,他能这么轻易地培育出樱桃赚到钱吗?他能有这样的魄力和勇气跟徐谨行还有陈欣蕾合作吗?
不,“程萧然”都不能,即便是同一个人,不同的性格会造就不同的结果,他现在的一切,舒适也好,健康也好,安全也好,家里人对他的看重村里人对他的尊重都好,都是原主无法做到的,这一切是他促成的,当然就是属于他的,这根本没什么好质疑纠结的。
包括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一个人的,“程萧然”放弃在先,哪怕他能够活着回来,也没有资格跟他抢。
至于那个傅之卓……这个人可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对“程萧然”有好感啊,那就追到地底下去跟他的灵魂表白好了,如果人真的有灵魂的话。
程萧然冷笑起来,靠在枕头上转着打火机一边想,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能让傅之卓知道和他发生关系的是“程萧然”,他必须彻彻底底把这个大麻烦给丢掉。
他回想了一遍,破绽基本可以分成两块,一个是他穿越之前的,首先事发当天,那张床上,乃至傅之卓身上,肯定有“程萧然”留下的线索,可是既然傅之卓现在都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程萧然”,那他也可以相信应该是因为当时就没有查过这方面,而现在则因为过去太久已经无迹可寻了。
第二个破绽是“程萧然”在那晚之后近四个月的不正常举动,不过那可以解释为身体不好的消极反应,这是个疑点,但没有确切的证据,也不能拿来证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