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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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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过清静的竹林,孟容将头靠在他胸前,他握着他的柔荑,她聆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强忍着紊乱的气息。她莫非已病入膏肓,所以连走路的力气也一点一滴的耗尽了?

    “你离开了高府,那又是怎么遇见皇帝的?”孟容勉强扯出笑容问道。

    “我一路寻你的踪迹,一路北上,到了北京就没你继续往前走的线索,于是猜测你在此处歇息。有一天,我在一座森林里打猎,忽然有一个男子遭到五六个人追杀,他手无缚鸡之力,他射出来的箭也只对飞禽走兽有用,那些人根本不放在眼里。我本来不愿意出手,但是那中年男子临危不乱,还能大斥那些人,他那不屈不挠的气势满令我钦佩,我想每个人都应该有活下去的权利,就出手救了他!那男子对我感激不尽,说什么我路见不平,天晓得,我只是想起你,想着我也能让你活下去就

    好了!”他无奈的苦笑。

    “这男子是何人?竟可以使你入大内!”她细细追问,一方面也因他的诚意感动在心。

    “那中年男子虽遭追杀,但是在我救了他之后,他竟还可以谈笑风声地问我要不要一同打猎?完全不把刚才的危险放在心里!我和他打猎,他还三不五时的置自己于险地,譬如差点摔下马,故意惹毛一些虎豹来冲撞地,我也不懂他为何如此,但还是一一出手了。”

    “这中年男子绝非一般市井小民。”

    “他就是当今的皇上!”照理说如此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应该要立即把握时机来博取康熙的信任,但他没有,他只是静得不能再静的看着赶来救驾的臣子们,然后皇上向众人介绍他。

    “原来如此。”孟容道,那么后来的际遇就能了解了。

    “我莫名的成为他的御前侍卫,不过我尽量避开他!”他怕他会忍不住的大开杀戒,“我只想找到你!”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他找到她了。

    “他和你有什么渊源是吗?”皇帝是促使项超来到中原,甚至进京的主要原因。

    他停住了脚步,“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时机未到!”他想不到,那么器宇不凡、顶天立地的男子就是他心中一直认为的昏君!

    康熙看起来一点也不像!

    “那么就别说了,我也不逼你!”她低道:“只是你在做任何事之前,可不可以为我想一下?”

    她看出来了,她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他的任何事情都瞒不过她细腻的心。

    “我连生命都是为了你而活,还有什么不能答应你?”

    孟容朝他灿烂一笑,不知道这样够不够美?他以后想她时,不能想她怒、她哭、她狂的样子,只能想着她微笑的模样!她忽地脚下一软,额上都是冷汗!

    他瞪大眼,心差点跳了出来!

    “我没事,可能是走久了,脚支撑不住了。项超,咱们再走吧。”她佯装若无其事。

    他蹲了下来,“上来,我背你。”

    “这样不好!”

    “不然咱们别回去了,那大内也不适合我。”

    她靠上了他的背,冷汗湿了她的眼,她还是装作不怎么痛苦,拼命稳着抖动的嗓音,否则他会担心!

    树林梢上一对雀鸟飞过,相靠相依,那画面有多美啊,一起振翅双飞,慢慢的远离了她的视线——

    经过了市集,有人摇着竹筒,衰老的声音喊着,“算命,算命,铁口神算,不准不收钱!”

    项超往前走,什么也左右不了他!

    孟容靠在他的背上休息,她感觉着他的体温,但那一声声算命算命突然传进她的耳里,好清晰好清楚,使她的心动荡了起来。

    “项超,先停下来!”她拍拍他的肩膀。

    “是不是哪里又痛了?”他紧张的想冲去找大夫。

    “不是!”

    “那是想买什么?想吃什么吗?”

    天气放晴了,好久不见的阳光温和的洒下来,生意人也推着摊贩出来了,市集又热热闹闹起来了!

    “我想算命。”那算命的声音一直敲着她的心,好像是冲着她来的。

    “江湖术士,一张嘴能将白的说成黑的,你不要信。”他想快快的走过,他们的命是要他们自己掌握的,他不想听算命的胡说八道!实际上,是他没有勇气,若算出来是好的也就罢了,要是恰恰相反呢?

    他不算,他也不信!

    “你说的我不是不了解,我也不会被算命的牵着鼻子走——”

    “算出来的就一定是我要的结果吗?”他苦涩的道。

    孟容不想他难过,她忍着不理会那算命声,但是经过算命摊前,她见到了那算命的老妪,一双眼仿佛能看透天下事!

    那老妪竟笑了起来,吟唱道:“十岁孤女失父母,坚守正义还被指分赃,立誓要讨这怨恨;天理不明身中毒,因而为情苦,爱情再多也是错,分分离离只为厮守——老天啊老天,世上有情人能不能成为眷属?”指着项超,“这位先生,世上的事物,有很多是一言难尽,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傻得它是真它就是真,觉得它是假就是假,全都因人而异,但是该信的时候就要信,不要一意孤行,多听听别人怎么说,不会占用你多少时间!我不是怪力乱神,我只渡有缘人。”意味深长的瞧了孟容一眼。

    “不要挡我的路,我不是你的有缘人。”

    “那么这位姑娘就是了,我和她有缘,我走到这儿,就为了让她发现我,但她怕你伤心,想对我置若罔闻。”

    “你!”项超背着孟客退了步。

    “那么远的路我是不可能听到你们的谈话的。”老妪毫不畏惧项超,和地互相瞪视。

    “项超,让我下来。”孟容低道:“那么麻烦您了,替小女子算一算。”

    “还是你比较有礼貌,我向来讨厌不懂得敬老尊贤的臭小子。”她指桑骂槐。

    项超只好绷着脸,给孟容搬了把椅子,这些举动都看在老妪眼底。

    孟容恭恭敬敬的拿起未笔,“既然是算命,我就算‘命’这个字。”

    “姑娘的字写得有气无力,身子恐怕有恙!”老妪不鸣则已,一呜惊人。“这个命字上是个人,人就是你,人下有一横,这一横可不就像一条绳,把你绑起来,一辈子无法开朗得意;再则有张口却难言,解决事情只能用刀,这把刀也时常刺在你心底,使你夜夜不得好眠!”

    项超跳了起来,“一派胡言!”这是在咒孟容吗?

    孟容拉了拉项超,要他镇定。

    “婆婆,这‘命’字光看一个字来解怎么会准呢?你一笔一画的拆,稍稍懂得字的人都会。”

    “这拆字本来就不是我的本行,你不信我也是正确的。”老妪坦诚道。

    项超的嘴角抽动,“不是你的本行你还来算命,是敬意要捉弄人?”

    他自腰间取出了一袋银两放在桌上,“我看你是为了糊口才出此下策,这些钱给你,每十天我会送钱来给你,以后你不要再在这儿捉弄人了!”

    “姑娘,你不问我正义是什么?不问我你们有没有未来,不问我你的毒能解吗?”老妪喊着。

    “婆婆——”

    “你命便是如此,你要坦然面对,能够得到终身的知己已是难求,不该再时而痛苦时而悲了!要把握所剩不多的时间——”

    项超一把翻了算命的桌子。

    “住口、住口!不然我就找人来封了你的口!”

    孟容挡在项超面前,向老妪鞠了个躬,“不能多跟您指教些什么是我的遗憾,但还是谢谢您的耳提面命!”

    老妪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她拿起桌上的竹筒往地下摔,不是,其实她什么都不会,她什么都算不出,不然她为什么会那么无能为力!

    “刚刚的事——”

    孟容巧笑倩兮地对项超道:“我只是听听而已,我还有一辈的时间,因为我还要陪着你。”

    尽管她这么安慰,老妪的话却是挥也挥不去了。

    马公公骑着马向北方奔去,一下子又朝他们奔过来。

    气喘吁吁的道:“项御卫,原来你跑出宫了,莫怪东奔西跑的也找不着你!”

    项超不太搭理他,因为他是康熙宠信的太监。

    马公公印象中只觉得这屡立大功的项超似乎不太爱讲话,比平常人静了些,心思也比同年龄的人成熟,教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这位姑娘是——”

    “我——”

    “她是我的妻子,你不能打她的主意。”项超丑话先说在前。

    “就算我想也是不可能的!姑娘,你愿意接近一个唇红齿白的‘男子’吗?”

    孟容噗哧一笑,“公公,你好有趣!”

    “姑娘笑起来真是迷倒众生。”马公公看得且不转睛。

    项超踹了一下马公公的马,马公公差点摔了下来。

    对孟容就一点也不凶悍,他柔声低语得令马公公的眼珠快要掉下来!

    “进屋里好吗?别跟这种人闲扯,他的脸皮很厚的,也不晓得用什么手段使皇上没有他不可。”

    “喂,项超,你不要做人身攻击啊!否则我就跟这位姑娘告状,说你脾气可差了,动不动要大吼大

    叫,还憔悴得像行尸走肉,恐怕都是为了这姑娘!”马公公哼了哼,不要以为他是一盏省油的灯,他也是会反击的。

    “咱们走。”项超只想要耳根子清静。

    他和孟容相处的时间不容有人打扰!

    “行啦行啦,你也卖我个面子,皇上要我来传话,找你半天了!”

    “那又如何?”

    马公公一时哑口无言,他竟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孟容拉拉他的袖子,项超对她露齿一笑,对马公公却是冰冰冷冷的。

    “我说项超,你未免也太大小眼了,对美丽的姑娘就这么和颜悦色,对我就这么不以为然,我记得我可没招惹过你啊!还有还有,皇上他是爱惜人才的人,他是看你有一身好功夫及卓越的头脑,才会对你孤僻的个性视而不见,但皇上毕竟是皇上,你态度要好一点!”马公公唆唆的跟他讲起道理。

    “你说完了吗?”

    “你这人的个性怎么像石头一样硬啊!”项超瞪了他一眼,马公公愕了一下。

    “你以为我爱说呀,不说就不说,皇上在找你,我把旨意传到了,走了!”马公公有骨气的撂下话,但事实上,在离开项超的视线后,他开始发抖,拍着自己的胸口,“这项超的眼睛真是吓人!”连忙跑向养心殿去跟皇上报告了。

    项超把手放在孟容的头顶上方,替她遮去了太阳。

    “他是个好人,这么说也是为你好!”

    “他这人没什么渲得说的。”他不带感情的道。“我带你去我住的地方,天气热,他们说有准备冰糖莲子可以解暑!”

    “我自己来就好。”拿出帕子给他擦擦脸,但是他眼里的伤痛怎么就是擦不去,显然那老妪的话在他心中扎了根了。

    “这里你不熟,我陪着你比较有个照应!”他看得出来她要赶他。

    “皇上找你,你必须去一趟。”他的身子一僵。“项超,毕竟伴君如伴虎,宫内不比宫外,而且你现在是皇上身边的侍卫,不能再为所欲为了!”

    “我根本不想当什么御前侍卫!”

    “那你进大内去做什么呢?无论如何,也要把心中的事做个了结不是吗?这个皇上我是没见过,虽然很多事情他没处理得很公正,但是能有这样宽容的气度待你,也是难能可贵了!”

    他艰难的开口道:“其实我能不见到他就尽量别见他。”什么他都不在乎,孟容才是最重要的。

    “正因为如此你才更要去见他!”她主动的执起他的手,“你心中的事一日没答案,你就一日不能忘怀!项超,我这不是逼你,我一想跟你在一起,但是这深沉的宫里我实在不爱,你能不能早一点带我离开?咱们可以过过田园生活,可以去云游四海,什么都可以不想,只要有彼此在身边!”

    “你这样说全都是为了我着想,你都病成这样了,还要替我操心,我太不应该了!”

    “你别责怪你自己,到了这种地步,要我做什么我都是心甘情愿的。”这些话现在不说,以后恐怕没有机会说了。“去一趟好吗?”

    他皱了下眉头,心头百折千回,“好吧!”

    孟容笑容可掬,心底却是担心的。“如果忍到不能忍了,想想我,或者是要回来都行,我会站在门口等你!”

    项超扶她进屋,久久才放开她的手,脚步沉重的往他排斥的大内而去。

    “不管怎样,你也要把他带回来!”康熙放下朱砂笔,很介意马公公没有把项超带回来。

    “皇上,小的已经尽力了耶!”他老是要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他的命其苦。

    “一次请不到,就再请第二次,第二次没请到,就再请第三次,你有吗?依朕看,你一碰到壁就脚底抹油溜走了是不?三国时代,刘备不也是三顾茅芦才把诸葛亮请回来?虽然项超不是诸葛亮,但是在朕心中?每个贤能忘士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朕派你去请项超,也是因为尊敬他。”

    “皇上,您可是高高在上的天子,项超有时对您的态度是太过分了。”马公公发着小牢骚。

    “闭嘴,不许你批评项超!朕今日一定要见到项超?你再去请他,就算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须超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然我惟一是问!”康熙不容拒绝的道。

    “皇上,这不是强人所难吗?”马公公嘀咕,但皇上说一,他不敢说二。“喳,小的这就去,哪怕要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不用了,我自己来了。”项超抬头挺胸的走入养心殿,浑身的肌肉紧绷。

    他站在门外好一会儿了,康熙的话全落入他耳中,他脸上的神色变也没变。

    康熙龙心大悦,“项超,今日可好?”

    这样养尊处优、身份高贵的天子,不但对他的傲慢无礼不计较,还亲切的跟他问好,项超不是圣贤!他的内心五味杂陈,不过目光仍旧冰冷!

    如果他不是康熙,如果他是其他朝代的天子,那地铁定会为这样的皇帝效忠,但是天不从人愿。

    “项超,皇上在问你话,你要答呀,还有,你还是不肯向皇上跪拜吗?你真不怕死!”按照律例,项超不肯跪拜,老早可以判好几百个死刑了!哼,以为自己是硬汉吗?根本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真弄不懂那位宛如天仙的姑娘怎么受得了他?个性跟牛一样倔,脸上总是那副表情,眼睛老吓得人腿软,他到底有什么好,能得到那姑娘真诚相待?但是话说回来,项超见到那姑娘时的眼神就全然不是这样了,他的眼神像是含有无限温柔,举止动作好像也带着难以形容的柔情,似乎爱她爱到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了!

    “不打紧,项超是塞北来的,那儿没中原这么多习俗,朕听从那里来进贡的使节说,那儿的君臣都

    是靠得很近的在讲话,没有很多约束,朕内心很向往那样。”他也想和项超那样侃侃而谈。

    马公公这才噤声,皇上说什么他都惟命是从。

    “我已经来了,可以走了吗?”项超把视线调到别的方向去,不愿看着他。

    “联拟了份诏书,要封你做侍卫长,刚写好,不知卿愿不愿意?”

    “项超,这可是无比的殊荣啊,你快接旨!”

    项超沉默了下,接着以坚定无比的眼神望向康熙,康熙还是微笑的看着他。

    “我不能接旨!我不是为了做大官而入宫的,再过不久,我就会离开。”这是他惟一能说的了,他不想再多说些什么,掉头就走。

    “喂——项超!”马公公察觉了一些不对劲,“你不是来做官的是来做什么?”然后他浑身一颤,

    他绝不允许他的目标是皇上!

    康熙则是执着拟好的诏书,久久不能言语,很多事情一旦犯下错就不能再弥补,项超的事就是个例子,但是他多么想补偿他啊——

    项超走出养心殿,他在后花园却遇见了另一个他不想看到的人——雪子!

    “项郎、项郎!”雪子如花痴般的唤着他。“你到底跑哪儿去了,害人家四处派人找你,没想到你也在皇宫里,你是来找我的吗?算你识大体,我的身份很快就要不同了!”雪子圈着他的手臂,一闻到他的气息,心跳就加速。

    他拉开她的手,下巴抽紧。

    “人家我呀,现在可是皇帝的‘彩女’了,皇帝可是很喜欢我的呢!相信再过不久,我就可以升为嫔或是妃了!”雪子幻想着,眼神飘飘然,俨然觉得自己已经是尊贵的皇后了。

    “但愿有那么一天。”他冷然的瞟着她。

    “你怎么对人家那么冷淡嘛!人家可是想死你了!”

    “雪子,你真以为你当得了皇帝?”他毫不留情的拆穿她的真面目。

    雪子的脸抽了抽,“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最好是那样。”他用近乎要结冰的声音告诉她,“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剥了你的皮!那一天已指日可待了!”不是为了皇帝,而是为了孟容。

    雪子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阴冷的发着抖。

    项超到底是何方人物?她竟到现在才发现他不是普通人!

    但是,他未免把她黑寡妇雪子看得太卑微了,没有三两三,怎能上梁山?

    谁敢阻挠她的皇帝梦,她就不饶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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