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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 1 神之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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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千年后,这块大陆已经迈入了青铜时代。

  与神的斗争终于停止,人们还不懂得听从内心的召唤。但是,他们至少有所敬畏。

  如今统治着戴莫斯的王是安德鲁陛下,一个雄心勃勃,有着狮子一般的威武与猛力的男人。他拥有一个太阳一样璀璨的王子和月亮一般美丽的公主,深受臣民的爱戴。

  在戴莫斯王国的御花园里,安德鲁王正在愁眉不展的喝着金杯里的酒。一条美丽清澈的小溪在他面前无声流淌,水面上,深朱淡碧的花花叶叶打着卷儿向前流去,带着春天美的令人陶醉的温馨。这里,是戴莫斯唯一留有生命印记的地方,而出了皇宫,就只有荒凉。

  水面上倒映出一条美丽的身影,那是苔丝,已故先王也就是他的哥哥的女儿,戴莫斯王国的公主,这块大陆最美丽的女人,也是最出色的法师。苔丝一头朱红色的秀发直垂到腰际,像是一大丛燃烧的火焰。

  “叔叔”,苔丝微笑。

  一看见她这种甜美自信的微笑,安德鲁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指着苔丝的鼻子笑着:“哈哈,你这个小家伙,让叔父来猜一猜……你打败了帝国法师米歇尔,是不是?”

  “是的”,苔丝忍不住跪在叔父身侧,紧紧搂着他的脖子,高兴地说:“哦,叔父,我是用奇袭杀阵打败他的,这样我就是王国里最优秀的法师了。我可以为您分忧解难,还可以给哥哥帮忙。您知道,我是多么的高兴啊?”

  苔丝像是一只在清晨歌唱的小鸟,欢快而不带一丝忧郁。那样的快乐,是足以让每一个亲眼目睹的人都忍不住微笑起来的。

  “苔丝……”匆匆走进来了一个青年,魁梧而雄壮的体格,嘴角上挂着钻石一样迷人的微笑,眼光如湖水般闪着温柔的光芒。他忍不住深深地望了堂妹一眼,才收回目光,向着安德鲁——他的父亲问候。

  安德鲁这样的老狐狸早就看穿了儿子的想法,但是,两个年轻人的归宿,他是早有想法的。苔丝迟早要嫁到邻国科纳多去,成为新一任帝王的皇后,以这个丫头的法术和功力,是迟早可以控制科纳多……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一统这块艾尼高大陆了。只是科纳多的两个王子各有上下,他暂时还不能看准,谁会成为新国王的最佳人选。

  “父亲,父亲……”王子轻声催促着。

  “胡里安……什么事?”

  王子的脸上挂起一丝犹豫:“父亲,大巫师回来了……好象,他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安德鲁一下从御座上站了起来,每年在冰岚女神忌日的那一天,王国总会派遣大巫师前往拜鲁神殿去询问神的旨意,对来年的战争和生产做出相应的布置。已经一连七年,神都保持着缄默……今年,为什么有不好的消息?又是有什么样不好的消息?

  安德鲁急急忙忙向着圣殿走去,胡里安和苔丝不敢多说,紧紧跟在安德鲁身后,走向戴莫斯的禁地——哭泣之地。

  哭泣之地位于戴莫斯城堡和阵亡将士墓区之间,肃穆幽暗。

  大巫师布鲁塞尔已经等在那里,他是个过了一百岁的老头子,是戴莫斯最为年长的长老。即使看见安德鲁,他也没有行礼,因为在哭泣之地,巫师就是神的化身。

  “怎么了?”安德鲁急急忙忙摘下帽子以示敬意,连忙问道:“布鲁塞尔大巫师,女祭司传达了什么神的旨意?”

  巫师苍老而迷茫的眼睛在胡里安和苔丝身上划过,然后开始叹息。

  胡里安和苔丝对望一眼,哭泣之地已经接近黄昏,愈发显得苍凉,他们知道,有什么不幸的事情要从老人家嘴里降临到这片土地了。

  “神说……”布鲁塞尔闭上了眼睛:“安德鲁,你必须献上你的后代和子女们的鲜血,才可以平息他的震怒。”

  “换句话就是……”安德鲁开始激动:“我必须杀死胡里安……或者苔丝?”

  老巫师没有回话,他做巫师已经九十多年了,象一只报丧的乌鸦,总是带给人们不幸的消息。眼前这些高贵的人的高贵的泪水,他实在见得多了。

  “我去!”胡里安和苔丝一起抢着说道。

  胡里安愤怒地推开妹妹,抓住巫师的长袍:“布鲁塞尔大巫师,我是个男人,王国需要牺牲的话……我去!”

  老巫师无动于衷地推开了他的手,面对着安德鲁:“谁去我不管,但是在下一次月圆之前,必须有人和我一起前往拜鲁神殿……否则,这个国家即将毁灭。”

  老巫师离去了,对于他,没有任何的疑问,他太清楚即将牺牲的是谁——王国必须有一个继承人,这是不可能改变的。

  那个夜晚,安德鲁没有睡觉。他当然早已经决定了把谁送往拜鲁神殿,但是……这让他如何启齿呢?那个有着火焰一样光泽的头发,百灵一样宛转的嗓音的女孩子……苔丝公主。

  门扉被扣响了,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来:“叔叔……我是苔丝。”

  苔丝推开门,她披了一件雪白的战袍,美丽高雅如同冰岚女神。她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的样子。

  安德鲁无限怜爱且无限抱歉的看着她,苔丝抬起头,坚决的说:“叔父,就让我去吧。哥哥必须留下来继承皇位。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安德鲁轻轻点头。

  苔丝又深吸了一口气:“至于哥哥……我想我可以把他灌醉,那样的话。等到他醒过来,我已经在拜鲁神殿里。”

  安德鲁摸了摸她的头发,好坚毅的女孩子,想事情如此的透彻,如此的明白事理。他哽咽着:“好孩子,叔叔也舍不得你……”

  “叔叔……”看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叔父居然流下眼泪,苔丝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叔叔……你养了我十五年,教会我这么多东西……现在国家有需要,苔丝也是义不容辞。只是,只是我真的舍不得你们……”

  那个晚上,戴莫斯的王宫里传出了压抑无助的痛哭。而在王宫的另一个角落,胡里安王子已经磨亮了他的龙血之剑——如果不能取得妥协,就用血来征服,这是戴莫斯大地上不朽的名言。

  银白色的月亮照在苔丝火焰般流淌的秀发上,淡淡蒙上了一层如水的光华。苔丝就站在胡里安的门外,听着屋里的叹息声和起誓的豪言壮语,她的心情象芭拉利伯河一样汹涌澎湃。在戴莫斯的大陆上,堂兄妹一向是禁止成亲的,即使……即使她愿意为他留下,结果又能怎样?她的手抬起又落下,落下又抬起,终于还是轻轻落在胡里安那雕花的大门上。

  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的世界简单的近似简朴。漆黑的书案,冰冷如泪光的“龙血之剑”端端正正放在别无他物的桌案上。传说在众神来临之前,湖水之地生活着一条神龙帕勒泰斯,当主神Rebellu来到的同时这条神龙就消失在湖水深处。龙血染红了湖水,这时从湖中央升起一柄剑,据说在不断的找寻着消失了的神龙的灵魂。这柄剑一直是戴莫斯的振国之宝,现在,它属于胡里安王子。

  胡里安王子身材高大,一身发达的肌肉、褐色眼睛、晒成古铜色的肌肤,深褐色的披肩长发,与生俱来的外表无时无刻不在显示出他是一个优秀战士,沉默而富有挑战性的嘴唇、锋利的眼神让敌人望而生畏。

  无论是谁只要第一次见面,就难免留下深刻的印象,而高傲的他总是毫无示弱地面对任何挑战,身为戴莫斯的王子,似乎还没有什么是他做不了的事情。“苔丝”,胡里安温柔的蓝眼睛正燃烧这炙烈的光芒:“什么事?”

  苔丝微微地发抖,胡里安轻轻握住她的肩膀:“不要怕,我过几天就带着人去拜鲁神殿,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要我的命。”他说话的样子又张狂又迷人,不可一世地微笑着。

  苔丝举起手,手心是银光闪闪的酒壶,琥珀色的美酒闪着诱人的光辉。“来吧……”她发出了邀请:“我们喝一杯。”

  “不用了吧。”胡里安微微皱了皱眉头。苔丝淡褐色的眼睛闪着忧郁的光:“哥哥……来吧,我们喝一杯,不知道明天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

  不忍怫了她的心意,胡里安端起酒壶,琥珀色凝重的液体化作一道瀑布倾入口中:“苔丝……听着不要怕,有我呢。”他回过头,端起了“龙血之剑”——金黄色的,似乎只有阳光可以比拟的长剑,自左肩向右下狠狠一挥,长剑带起了一道金光,闪电般的在月光下掠过。伴随着长剑带起的风声,胡里安转过头来:“你看见了么?只要我的手里有这支‘龙血之剑’,就决不会有人可以伤害你!”

  他的姿势真是迷人极了,古铜色的肌肉流线般地依附在一身铁骨上,这个帝国第一的王子和战士,正在向她展示自己的力量和……爱么?

  苔丝的泪水慢慢渗了出来。“怎么了?”胡里安惊奇地问,和苔丝在一起这么久,他还没有见过她的泪水——然而他并不明白,这已经是苔丝今天的第二次落泪了。在苔丝朦胧的泪眼里,胡里安铁塔一样的身躯渐渐软了下去,苔丝上前抱住了他,泣不成声:“对不起……哥哥,你不能拿戴莫斯的命运做赌注……到你明天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

  胡里安的手紧紧拉着苔丝的衣襟,嘴里费劲地嘀咕:“不……不啊……”但是他的手指终于慢慢松开,强烈的药力控制了他的每一条神经,这个意志坚强的战士被苔丝抱到了床上,轻轻掩上被子。

  苔丝低下头,在他额头上印下深深一吻。

  泪水渗进了胡里安紧闭的眼帘中。

  苔丝再也不回头,大踏步地走了出去。“都准备好了么?”大法师的庄重和威严瞬间回到了她身上。

  “是的,公主殿下!”大门外,一群士兵齐齐的回答,手中的矛尖反射着月亮银白的光辉。

  “那么!”苔丝威严地扫射了一眼:“我们启程吧,在明天的太阳落山之前,我们必须赶到拜鲁神殿!”

  “是的,公主殿下!”士兵们齐声回答,在戴莫斯,苔丝公主就是神,仅次于他们的王和王子的神。

  数百人的队伍一齐翻身上马,毫不迟疑地开始了他们的旅程,戴莫斯士兵们特有的鹰翅头盔泛着寒光。大巫师的圣杖隐藏在队伍的某个角落里,指引着长长队列的渺茫前途。

  苔丝端坐在一匹火红的战马上,手里的“鹰之翼”圣女法杖沉甸甸的,没有人敢怀疑她的力量,就在一天前,美丽的公主刚刚在冰系,火系,电系各自的决赛中取得完胜,成为七百年来唯一可以集三系力量于一身的法师。

  每走一步,就是离开哥哥一步吧……苔丝忽然心痛之极地想,险些鼻子一酸又要落泪。

  “驾!”她用力一磕马腹,大声吩咐:“队伍加快速度,别磨磨蹭蹭的!”

  无数铁甲的战马开始狂奔,这里全是训练有素的战士,急行军里,只能听得到兵器和铁甲摩擦的声音。

  月亮渐渐变成了淡白色的一抹弯钩,东方,一轮火红的朝阳撕裂了云层,缓慢而大气磅礴地升上天空。金黄色的阳光洒在艾尼高大陆上,生命开始涌动。

  戴莫斯一向崇尚黑色的建筑,那庄严的宫殿在清晨阳光的洗礼下更是显得如同圣殿。

  “啊……”一个声音,一个从迷梦中惊醒的声音传到了下人们的耳朵里,他们惊疑着,畏惧着——胡里安王子居然醒来了。在那样猛烈的药力下,他居然只用了一夜就醒了过来。

  梦醒时的哈欠立即变成了暴怒,胡里安吃惊地回忆着自己的现况——神的旨意,祭司……苔丝!他立即明白昨晚是什么在他身上发生了,他的妹妹,玩了一个不高超但是绝对有效的手法,欺骗了他,牺牲了自己。

  胡里安立即怒气冲冲地喊来了侍从,他全力克制着自己,才没有挥出他可怕的拳头。

  “快说!为什么不喊醒我?”胡里安浑身的骨节劈啪作响,眼睛因为暴怒满是血丝。

  侍卫们一起跪下了。

  “是谁的命令?公主吗?难道你们不知道她要去送死?”

  在王子的逼问下,侍卫们瑟瑟发抖,额头紧紧贴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你们……居然宁可她一个女孩子去拜鲁神殿那种地方?”胡里安狂暴的叫喊着,几乎要择人而噬。

  “胡里安,不要难为他们了。”门外,一个硕长的身影缓步而来,正是戴莫斯的国王安德鲁陛下,他平静地对视着儿子的目光:“是我。下命令的人是我。”

  “你……为什么……”胡里安绝望了,他的声音与其说是质问,还不如说是陈述一个事实。他眉毛一扬:“我明白,在你心里,苔丝只不过是个女人。她根本不能和我相提并论,也根本不能和王国相提并论,是不是?为了戴莫斯,为了你王位的继承人,父亲,你可以牺牲一切!”

  “是的孩子。”安德鲁没有一丝后悔的表情:“我很高兴你看清楚了这一点。”

  “可是!”胡里安毫不退让地向前迈了一大步,鼻子几乎贴到安德鲁的鼻子,他一字字地说:“我不是你,在我的心里,最重要的,是苔丝!”

  他再也不考虑,回身抓起了“龙血之剑”,大踏步向外走去。

  “来人,把他给我——”安德鲁指着儿子的背影,一句命令硬生生地顿住了,抬起的手臂也渐渐放下:“他会回来的……我这个倔犟的儿子,需要亲身经历才能明白一些东西。”

  胡里安,他唯一的王子,在父亲的庇护下长到了二十六岁,他有了一个男人所应该有的一切勇敢,智慧,武力……但是对于一个王来说,他要学的还实在太多。

  盔甲声,马蹄声,粗鲁的命令声……又在仓促的响起,王子率领着他的亲卫队昼夜兼程的向拜鲁神殿赶去。

  如果有什么力量要从他手里抢走苔丝,即使是神,他也照杀不误。

  “走!”男人粗野豪放的嗓音在天和地之间回荡。战马向着太阳冲去——拜鲁神殿,在太阳神指引的方向。

  漆黑色的盔甲冲进太阳那血红的背景,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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