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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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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曹雪芹,翠宝顺路又来看杏香;房门已经开了,因为曹雪芹已走,没有理由再闭门了。不过,她虽不会摒据翠宝,却仍旧绷着脸,而且不理不睬;翠宝不免心虚,将刚才自己跟曹雪芹说的话回想了一遍,没有什么不妥,才比较泰然。

  “我没有让他跟你见面。”翠宝一开口就这样说;接着解释原因:“怕你们吵起来,大家不好。我只是逼他上紧去办你们这件事;只要他们老太太答应了,就算成功了,不过得等他完了花烛才能接你进门。如今倒是我。”翠宝故意把话顿住,脸上又是疑难的神色。杏香本来可以不理她,但既然她自己仿佛有了难题,看在姑嫂得分上,不能不问。

  “你怎么了?”

  “我说过,你一天没有安顿好,我一天不谈曹家的事;如今看样子,你的事又着落了,就是要等一阵子。这一来,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怎么叫你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想嘛,我自然要陪着你等。”

  “我明白了!”杏香打断她的话说:“你不必管我,我早说过,你只张罗你自己好了。”

  “你是这么说,我又怎么能丢下你不管。你也别一个劲儿顾自己说的大方;该倒过个儿,替我想一想。换了你是我,你也忍心这么办吗?”

  杏香不作声,心里却不免歉疚;原来只当她尽顾自己,专听曹震的指示,现在看来是错怪她了。

  从她脸上的表情,翠宝看出她的意思活动了,于是又说:“你如果体谅我,就该听我一句话。”

  “那一句话?”

  “就是,”翠宝说道:“莫非你就不能在仲四爷那里暂时住一些日子?”

  “好吧!”杏香委委屈曲的回答。

  “这才是我的好妹子。”翠宝言不由衷的,“你暂时忍一忍,反正将来咱们仍旧在一起。”

  接着,翠宝便开始为杏香打算,应该带那些衣物到仲家,因为她知道,仲四奶奶下午就会派人来接了。到了下午,镖局子倒是派了人来了,但要接的不是杏香,而是翠宝。

  “恭喜你!”仲四奶奶笑道:“这一回真的要改口管你叫翠姨了。震二爷临走以前都说了,只等杏香安顿下来,就会来接你进府,那时可别忘了我们。”

  “四奶奶说哪里话!我跟杏香得有今天,全仗你们公母俩,拉了我们一把;以后也还要费四爷、四奶奶的心,哪里敢忘恩负义!”

  “我是说笑话,你别认真。”仲四奶奶问说,“我不敢冒冒失失的去接杏香,现得把你接了来谈一谈。你谈过她的口气没有?”

  “行了!”翠宝低声说道。

  “今儿上午,芹二爷去过了?”仲四奶奶微吃一惊,“他说过了!”她问:“他跟杏香怎么说?”

  “跟杏香没有见面。”翠宝将经过情形,细细的说了一遍。

  仲四奶奶是何等样人,一听就明白了,是翠宝故意不让他们见面。心想,这也是个厉害角色;将来仲四有许多要依仗曹震庇护的买卖,如果她从中乱出主意,确是可虑。想是这样想,辞色之间,自然丝毫不露,只说:“翠姨,你办得很妥当。有件事不知道震二爷跟你说了没有,他打算让杏香坐我的干闺女。”

  “这好啊!”翠宝大为赞成,“说是没有跟我说,大概是临时想起来的。”

  “既然你说好,那就这么办吧!不过,杏香的意思,不知道怎么样?”

  “我想——,”翠宝不甚有把握,“我想她应该乐意的吧!”

  听得这样的语气,仲四奶奶就慎重了,“翠姨,”她说:“你先探探她的口气。”

  翠宝的意思是,最好先把杏香接了来,相处日久,有了感情,自然水到渠成;此刻听仲四奶奶这么说,只好答应一声:“好!我来跟她说。”

  “说定了,咱们挑个日子,请请客。”仲四奶奶又说:“最好能让震二爷也来;或者索性把你们姊妹俩的事,一起办了,又热闹、又省事。”

  这倒是个很妥当的安排,翠宝欣然赞成;很高兴,也很客气的告辞回家。当天晚上跟婉转的将仲四奶奶的一番好意,透露给杏香,问她的意思如何?

  “我虽然命苦,也没有随便去认个娘的道理。”

  一开口就碰了钉子,翠宝知道这件事棘手。这不算太意外,但没有想到杏香的答复是这样直率。当然,应该怎么来劝,她是打了腹稿的,“这不是件坏事。成了母女,情分不同,什么话都可以说,方便得多了。而且,”翠宝说道:“仲四奶奶能干是出了名的,你有了这么一位干娘,还怕什么?”

  “我怕她太能干了!”杏香答说“如果只是暂住,我的事不用她管;一认了干娘,她凡事替我做主,我不是处处受她的拘束?”

  翠宝愣住了,没有想到杏香的心思这么深,这么细;看起来曹震跟她的打算,恐怕要落空了。想一想只有不承认她的看法,“你也想得太多了!”她说:“仲四奶奶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不能胡乱替你做主,你说,你是什么事不愿受她的拘束。”

  杏香不肯说。她已经把整个情形通前撤后想过了;对曹雪芹根本就不抱什么希望,答应到镖局暂住,完全是为了解除翠报的困扰。只等她让曹震接了回去,就随时可以离开镖局。杏香觉得此刻唯一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就是这一份自由,无论如何不能放弃。

  “你说啊!”

  “没有什么好说的。”杏香想了一下说道:“像这种事,要彼此处得久了,她有意,我有意才谈得到。冒冒失失的凑合成了,我固然受拘束,她觉得处处要尽到他做干娘的心意,又何尝不是拘束?总而言之,这件事就算能行,也不是现在就能办的。你别说了。”

  崔宝默然无语,思前想后竟找不出一句能驳她的话,只能这样问说:“那么,你叫我怎么回复人家?”

  “你跟仲四奶奶说,她的好意,我很感激;不过,我只是暂住一住,这件事将来再说吧。”

  “我怎么能这么回答人家,那不是不识抬举吗?”

  杏香听她的话有些不大讲理,知道她也词穷了,与她平时的老练沉着,判若两人,这一点是在很值玩味。

  这片刻的沉默,虽感难堪,但同时也让翠宝能够冷静下来,自己也觉得不必操之过急,便既说到“很好的一件事,别弄砸了。你多想一想,明天再说吧。”说着,站起身来回自己卧室,虽然累了一天,神思困倦,但因有事在心,不想上床;于是将牙牌取了出来,拨亮了灯“通五关”,打算着籍此将心事丢开,有了睡意,去寻好梦。

  南屋的杏香,也是独对孤灯,了无睡意;胡思乱想这最后落到曹雪芹身上,心里在想,他此来当然是来看她的,能让翠宝一番话说得他抛弃来意,而且从窗户中望出去,走时是很满意的神色,想来必是翠宝说了能让他安心的话。不然,乘兴而来,扫兴而归,就不应该是那样的态度。那么,翠宝是说了什么事她能安心的话呢?她这样在捉摸着,偶尔发现,翠宝屋子里还亮着灯,心中不免一动,何不再找她去谈谈?但此念一起,随即就为她自己打消了;不为别的,只为自己觉得一直是倔强的,忽然泻了气,倒像投降似得,多没意思!然而,来自北屋的那莹然一灯,始终对她是一个无法抑制的诱惑;想来想去突然想通了,又不是什么不解的冤家,找她去谈谈,只要不谈这件事,又有何妨?于是,她悄悄开了房门,绕回廊到了有灯光的窗下,轻轻叩了两下。

  “谁?”翠宝在问。

  “是我。”

  “啊,你还没有睡?”接着,就见翠宝站起来的影子,从声音中听出来,开卧房门,开堂屋门,将杏香接了进去。

  桌上有一幅散乱的牙牌和酒瓶、酒杯,还有一叠干果;杏香诧异的问:“你怎么想起来一个人喝酒?”

  “不想睡,想弄点酒喝的迷迷糊糊好上床。”翠宝脸已经发红了,“你怎么也不睡呢?”

  “你到仲家去了,我一个人无聊,睡了一下午,这会儿一点都不困。”

  翠宝答不下来,端起酒杯问道:“你喝不喝?”

  “不喝。”

  “你不喝,我也不喝了。”翠宝说到“我刚才在想,我一回来,话还没有说清楚,就弄宁了。应该先把仲四奶奶的话,详详细细告诉了你,再商量也还不迟。”

  既然她自己谈了起来,杏香乐得答说:“好吧,你这会儿告诉我好了。”

  “仲四奶奶的意思,两件喜事一块儿办,又省事、又热闹。”

  “怎么叫两件喜事?是你的喜事,加上我认干娘?”

  “是啊!那不是两件喜事?”

  “喔!”杏香问道:“她的意思是,我暂时不必搬了去,等震二爷来接进京的那一天,我也就搬了去了。”接着不等翠宝答话,便自己表示:“拿到可以商量。”

  看她的意思活动了,翠宝不肯放过机会,进一步追问道:“你的意思是,愿意这么办?”

  “是的。”

  “就是在我跟震二爷回去的那一天,你认仲四奶奶作干娘?““不错!”杏香埋怨她:“你好罗索。”

  “要把这件事弄停当了,不能不罗索。”翠宝又说“明天,我就这样子回复仲四奶奶了?”

  杏香点点头。翠宝的心算是定了;她没有想到,眼看要成解不开的死结,不想急转直下,三言两语就说妥当了。这件事很痛快,一高兴之下,不由得喝了一大口酒。

  “你别喝醉!”杏香说道:“你喝醉了上床睡觉,我没有人陪,怎么办?”

  “我知道了,不会喝醉。”

  “今天,”杏香装作不在意地问:“你跟人家说了什么,能让她乖乖儿的就走了?”

  “你是指芹二爷?”翠宝答道:”还不就是我刚告诉你的那些话,我催他赶紧回京去谈你的事。我说,杏香这儿你别管,只要你把事情办成了,你怎么说,她怎么听,尽管放心好了。““你就那么有把握?”

  翠宝没有听懂她的话,“什么那么有把握?”

  “我是说,你就准有把握,他怎么说,我怎么听?”杏香说道:“他办成功是他的事,我听不听是我的事。”她忽然自心头涌起一…怨气,忍不住要发泄,“说实话,本来到可以顺着他的意思办,就算委屈一点儿,也不是什么不能忍得。谁知道一波三折,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要长要扁,尽由着人家性子折腾。泥菩萨也有个火气,总有一天让他们曹家的人知道,我不是能随人摆布的。”

  翠宝心里明白,这顿牢骚是针对曹震而发的,他觉得不表示态度最好,当下笑一笑,又喝一口酒。发泄了怨气的杏香,心里自然舒畅些;但随后便又有些失悔,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太满、太硬,将来怕转不过弯来。

  “你们兄弟俩弄出这么多花样来!我真服了你们。”秋月口发怨言,“招惹了麻烦,都来找我,倒像我有多大能耐斯的。”

  曹雪芹不作声,只愁眉苦脸坐着,静等秋月回心转意。

  “要不管呢,又怕看你犯愁;要管呢,真不知道从哪儿管起?还有震二爷。”秋月又说:“他是在有点儿对不起你锦儿姐。”

  “这,我倒不是帮着震二哥说话;他得了陵工的差事,修陵照规矩不能接眷,他一个人在易州山上怎么办?”曹雪芹又说:“那翠宝跟了震二哥不是去享福,是去吃苦,代锦儿姐吃苦。”

  秋月没有接他的话,却突然问道:“我听人说,你管翠宝叫翠宝姐,有这话没有?”

  “你听谁说的?”

  “这你甭管!只说有没有这话好了。”

  “反正不是魏升就是桐生说的。”

  这便等于默认了,“认识不久,能然你管她叫翠宝姐,想来是好相处的,”秋月沉吟了好一会儿说:“两件事我许你一件,我帮你翠宝姐一个忙。”

  “杏香呢?”

  秋月早就在桐生与魏升口中,得知曹震得意向,以及他的处置,认为那是正办。“棒打鸳鸯”,已成定局,曹雪芹却还蒙在鼓里,如今要捉摸的事,如何应付曹雪芹的一片痴心,是婉转相劝,徐徐化解,还是来个当头棒喝,趁早叫他死了心。考虑下来,觉得如俗语所说的“长痛不如短痛”,这就象拔牙一样,只要有把握,自以速去病齿为妙。

  于是,她冷冷得说道:“你别痴心妄想了,万万办不到的事。”

  语声虽冷,却能急出曹雪芹满头的汗,“怎么你也这样说?”他结结巴巴的,“我跟杏香得满怀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只当你一定有办法;谁知道,谁知道。”他蓦的顿一顿足说:“这可真是束手无策了。”

  见此光景,秋月心一软,真想笑出来,但只要一出笑声,就棒喝不成了,兹事体大,她终于硬起心肠,仍旧是那幅“一笑黄河清”的面孔。“也不不能说束手无策,我教你一个法子,打太福晋哪儿起,你挨个儿去问,倘或十位之中有三位说你该娶杏香,我就替你跟太太去说,怎么样也要成全你的心愿。”

  “这,这话怎么好去问人?”

  “原来你也知道这是开不得口的事!”

  这才是当头棒喝!曹雪芹开不得口了,只是心里还是在想,只要秋月肯帮忙,总有办法好想。

  于是他改了软语央求,但刚喊得一声“好姐姐”,就让秋月截断了。

  “你说出大天来也没有用。我再跟你说了吧,就算太太答应了,我也要反对。”

  这话说得曹雪芹一愣,心想,从来没有见她有此霸道跋扈的态度,因而忍不住大声为了句:“为什么?”

  “为什么?你以为我敢不把太太放在眼里吗?你错了,我是凭仗老太太的遗命。”秋月将嗓子提得好高,用意是想让前房的马夫人也听见:“老太太交待过,芹官不到三十岁,而且还要三十岁无子,才准娶姨娘。这话太太也听见的。”

  搬出这顶大帽子来,曹雪芹嘿然无语,但也不免怀疑,祖母生前是不是说过这话?曹老太太何尝说过这话?完全是秋月灵机一动,假托遗命,不过既然假了,就要假的像;略想一想,想到可以利用一个人:季姨娘。

  “老太太是有一回看四老爷受季姨娘的气;想到季姨娘平时惹得那些是非,才特为郑重其事交待下来的。”

  “那不同,”曹雪芹紧接着说:“季姨娘怎么能跟杏相比?”

  “老太太可没有交代,唐获取的人不想季姨娘那等不明事理,就可以通融。”秋月冷冷得说:“我只知道老太太即把你托付给我,我就得找老太太的遗命办事。”

  说到这样的话,在世家大族是件极严重的事;除非当时就能提出很有利的理由与证据,推翻对方口中的“遗命”,否则便是承认,承认就得遵从,就算是明知是“挟天子已令诸侯”,亦只有唯唯称是。而况,曹雪芹一向心服秋月,看他是有些发怒的神态,自然而然的想到了祖母在日,难得一发,而一发必是全家肃然悚然的情形,仿佛秋月此刻,便是祖母当年,不由得就把头低了下去,双手垂在双腿之中,是那种束身戴罪的样子。

  秋月却有些不安了,因为曹雪芹对马夫人以从未有过这种尊敬的姿态。同时也想到,以自己的身份,对曹雪芹这样说话,是不是太过分了些?就算真有这样的遗命,亦应该请马夫人来宣布;越过这一层而以“顾命”自居,在马夫人会不会觉得她是“谮越”?因此,她又把话拉回来:“当然!老太太不在了,太太是一家之主;凡是我亦须秉命而行。”她略停了一下又说:“不但你这件事我做不得住,就是震二爷的事,我也要请示了太太,等太太点了头,我才能到锦儿奶奶哪里去疏通。”

  听了她的话,曹雪芹却未存幻想,以为自己可以直接去想母亲乞求,又有挽回的希望。秋月的决定,母亲是一定支持的;而况还有祖母的“遗命”在。看样子,还是得向秋月磨一磨。打定了主意,便只诉自己的苦衷:“这件事都是震二哥一个人弄出来的,我是受了他的摆布。如今,他装得没事人儿似得,害我落个薄幸的名声,叫人家恨我一辈子,你想,我良心上过得去吗?”

  “没有那么了不得!你也不算薄幸,她也不会恨你一辈子。”

  “你怎么会知道她不会恨我一辈子?你没有见过她,见过她,就知道她的性情了。“看来杏香的性情是刚强偏执一路,秋月越发像铁了心似得,毫不为动;冷冷得说:“你别自作多情了。人家倒是很洒脱,提得起、放得下;根本就不是非当芹二姨娘不可。”

  “咦!这话从何而来?”曹雪芹忍不住怒气勃发,“必是魏升,还是桐生造谣,我得好好儿问他们。”

  “他们那里敢造谣,我也不会听他们的话。”

  “那么,你的话是从哪里来的,?”

  “杏香自己在热河跟震二爷表过心迹的。

  曹雪芹大为惊异也似乎有些不能相信,急急问道:“她跟震二爷怎么说?““她说,她并不想赖上谁,不过——”

  “不过怎么样?”

  “不过她觉得人心变得太快了一点儿。”秋月紧接着说:“这话可不是指你,是冲着震二爷说的,一会儿让她到热河,一会儿让她回通州;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她只怨震二爷,没有怨你。”

  “不!不!”曹雪芹不断摇头,“我刚才告诉过你了,她一见我就赌气躲开,这不是怨我吗?”

  “那可是没法子的一件事。”秋月挥一挥手,做个截断的手势,“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句话,你这件事办不到!而且也不是什么麻烦得不可开交的事。境由心生,作茧自缚;好不容易人家帮你斩断了这一缕似续还离、没有着落的情思,你又何苦非沾染不可?如果你连这点小事都摆脱不开,倒试问,你将来还能办什么大事?”

  这是师长才有的教训,秋月说到这样的话,也是万不得已。而在曹雪芹则是绝望之外,还有惭愧与警惕;与杏香重圆好梦的心算是死了,想到的只是如何弥补歉疚。于是他定定神说:“好吧,咱们谈谈不带感情的话,只按一般情理来说,应该怎么样安抚他?”

  “这倒是一句正经话。”秋月点点头,“在这上头,我不能不替你尽点心。不过,这会儿我没法子告诉你,等我好好想一想。”

  “还有,震二哥的事,怎么说?”

  “你是说你那‘翠宝姐’的事?”秋月笑道:“‘皇上不急太监急’”,停了一下她又说:“这要看震二爷的差事到底成不成?万一不成,得另外有个说法,反正这件事我答应了,一定有担当。”

  于是,这天晚上,秋月跟妈夫人一直谈到深夜,马夫人知道她假托遗命的苦心,不但没有怪她,而且还很夸奖了一番。但谈到如何尉抚杏香,却以对她的情形,几乎一无所知,无从筹划,必须先问了曹震,再做道理。至于翠宝的事,马夫人也同意秋月的看法,等曹震的差事定局了再摆明了办,方是名正言顺的正办。

  “真正要紧的是,芹二爷的亲事。”秋月问道:“太太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得赶紧定下来,通知乌家;怠慢了人家可不大合适。”

  “如今怎么定?总得把那两件事办妥了,我才能动身。”

  “太太说的是。”秋月从容答说:“不过大概的日子,是可以算得出来的。听说震二爷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差事成不成,似乎也应该有确实信息了。”

  “嗯,”马夫人点点头:“你明天去看看锦儿,看她怎么说?”

  “是!”秋月答应着又说:“依我看,这两件事,一个月之内,一定可以办妥;那时候天气也暖和了,太太不如就订了三月下半月动身,让芹二爷先写信给四老爷,转告乌家,大家都好放心。”

  马夫人想了想说:“好!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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