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女囚迫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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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人吃死鬼的醋——相见何如不见时

人们总是太多算计别人,却很少计算自己。

袁绍总是算计着如何才能成为唯一君临天下的人。他算计着,皇帝而今流落关外,中原成了群雄逐鹿的名利场;他算计着,占据冀州,坐地为王,跨过黄河,南争天下;他算计着,自己曾是讨伐董卓的义军盟主,那也定然是天下掌控者。

可是,算来算去,已经统治了冀州的袁绍,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直到有一天,他听说在自己治下有个玉女。

让玉女成为袁家人,那袁家在天下霸局中不又多了一成胜算吗?

袁绍有三个儿子:袁谭、袁熙、袁尚。那就让玉女成为二儿媳吧,袁绍近水楼台先得月,把甄女迎进了门。

袁家是四世三公之家,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不与袁家扯上点关系,就不能说自己是有本事有地位的人。袁家人把手举起来,就能遮天蔽日。那个叫曹操的人确实厉害,把皇帝挟持到自己地盘上,号令天下,任命自己为大将军,任命袁绍为太尉。可是,袁绍一生气,只是写了一封抗议信,曹操就乖乖地把大将军职位让给了他。当时天子就是曹操手里的一个傀儡,不能算是实际的君主,天下人都说:“当今的圣上,实际上就是袁绍啊!”

“怪不得有仙人往她身上披玉衣。”人们恍然大悟似地说。嫁入袁家的甄女,自然也被视为日后的王侯夫人,穿着玉衣入棺那是不成问题的。

果真是玉女。甄逸在天之灵甚慰,他开创的玉女打造计划,终获圆满。

玉女进了门,袁绍笑开怀,感觉更加良好。袁绍本来以为普天之下也只有曹操还能对他构成几分威胁。但是玉女成了儿媳之后,袁绍再也不把曹操放在眼里。

曹操你死定了,袁家娶的是玉女,你娶的却是倡女!

曹操,我要与你一决雄雌!

袁绍点校精兵十万,战马万匹。黄河岸边,铁甲曜日,旌旗蔽空。袁绍发出战争宣言:打到许县,消灭曹操,解救皇帝。

家有玉女,我怕谁!

决定中国历史走向的官渡之战爆发了。拥有玉女的袁绍,坐等上天赏赐的胜利;娶了倡女的曹操,无可选择,放手去博。最终曹操逆袭成功,袁绍从官渡节节溃败,退缩到邺城。

曹操以为,打仗打到这份上,心高气傲性情浮躁的袁绍肯定会找块豆腐撞死了,可是,200年十月袁绍官渡惨败,一直到202年五月,他一直都顽强地活着。

精明如曹操也想不通,这个脆弱的家伙哪里来的如此强大的生命力呢?

后来曹操才知道,袁绍之所以还能活将近两年时间,是因为身心方面得到了五个女人的安慰。

袁绍的妻子是刘氏,但是他最宠爱的却是五个妾。史书上没有留下五个妾的姓名,我们姑且称之为兰桂梅荷菊。官渡之战的惨败者,泡在兰桂梅荷菊的芬芳里,从白天到黑夜,从黑夜到白天。他一次次地在女人身上体验着征服者的快感,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呻吟和呼喊中,尽情释放着在男人战争中失利带来的沮丧压抑。

男人常常把女人当作疗伤的药,所以,和成功的男人相比,失败的男人更爱女人。

袁绍在兰桂梅荷菊的温柔乡里夜夜销魂,刘氏却在羡慕嫉妒恨的醋坛里日日神伤。

袁绍给了她名分,却没有给她心。背叛和抛弃她的人是男人,可是和所有泡在醋缸里的女人一样,她把仇恨转移到了女人身上。

其实,袁绍和刘氏还是很有共同语言的。夫妻俩的共同语言就是立袁尚为嗣子。嗣子之位本来应该是长子袁谭的,但是刘氏内心有帅哥情结,年轻而帅气的老三袁尚更受刘氏喜欢。看来做儿子也得长得帅一点。

父母偏爱所有孩子中的某一个,是神也夺不走的天性,但是袁绍和刘氏,不仅仅是父母,还是中国黄河以北的统治者。刘氏固执地认为长得帅必然有才,一次次地在枕边向袁绍吹风:“尚儿太有才了!”天长日久,袁尚有才这个概念就在袁绍的大脑里发芽生根了——本来,袁绍就十分喜欢帅气的袁尚。

两口子总想着找理由立袁尚为嗣子,他们的打算是对三个儿子进行统一考核,然后择优录用为嗣子。人选是早就内定的,那就是袁尚,只不过需要一个忽悠人的程序而已。袁绍宣布了考核方式:

孤欲令四儿各据一州,以观其能。

长子袁谭、次子袁熙、三子袁尚、外甥高干四人分别驻守治理青州、幽州、冀州、并州。这个考核的玄机就在于本该是嗣子的袁谭偏出一隅,本不该是嗣子的袁尚却镇守大本营冀州,协助父亲统领全盘军政。至于袁熙和高干,则是配角,增加考核人数,彰显程序正义,他们的使命就是让男一号袁尚的形象更加丰满突出。

这场考核本来与袁熙和甄女这小两口无关,但是他们成了牺牲品,两地分居了。甄女留在了邺城,与她在一起的有公婆、小叔子,唯独没有丈夫。

所谓的四世三公之家,是多么的冷酷和死寂啊!袁绍咀嚼着官渡战败的滋味,刘氏与五个妾钩心斗角,袁尚挖空心思上位。在这个没有温情的家庭里,甄女感觉到的只是孤单和凄惶。

作为女人,最让她关注的则是婆婆与兰桂梅荷菊之间的斗法。她就像一个胆怯而好奇的孩子,把眼睛贴在门缝上,小心翼翼但又津津有味地观察着外面的纷争。女人之间相互嫉妒的不堪画面,在她的内心烙下了印痕,以至于不知以后的哪个时刻,这烙印就会在心上突然醒来,让她再一次恐惧。

身为袁家的儿媳,甄女自然熟知南方袁家那场惨烈而无声的女人战争。

南方袁家指的是袁术家。袁术是袁绍的弟弟,兄弟两个一南一北,称霸天下,搞得到处刀光剑影,就连各自后院也是烽火连连。

袁术称帝后,就开始走下坡路,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毫无皇帝的样子。但是有一点,袁术是符合皇帝标准的,那就是广纳妃嫔,见到美女就征用。

一天,袁术登上城墙,往下面一望,开心地笑了起来,因为下面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子经过。

这个女子没有留下名字,但是其父留下了名字:冯方。史书上称她为“冯氏”。冯氏毫无选择地被袁术笑纳。

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袁术虽然没有皇帝对天下的万千威严,却丝毫不少男人对女人的万千宠爱。和万千薄情男一样,袁术把万千宠爱给予最新发现的女人;和万千红尘女子一样,冯氏总想着袁术心里只有她一个人;和万千怨妇一样,袁术的其他女人也不把自己的失宠归因于自己和男人,而是追责于另外的女人。

也许冯氏真的恋爱了,证据之一就是她发昏了——不是说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发昏的女人吗?有一个事实证明冯氏的确发昏了,那就是她竟然向情敌们请教如何获得袁术的欢心。

情敌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送上门的机会,就给她出“主意”,说她们的男人是个有非凡节操的大英雄,对女人的口味也非同寻常,喜欢忧郁型的女人。情敌们给冯氏提供了“对男人的必杀技”,那就是一看到袁术就做出悲愁的样子,又哭又流泪。

情敌们明明是要冯氏惹袁术生气,但是冯氏这个傻妹子,居然相信了她们的话,一看到袁术,就极力想象为袁术送终的情景,调动悲哀的情绪,梨花带雨地哭个不停。

自从称帝,袁术的苦日子就来了,陷于十面埋伏的境地,各条战线上都兵败如山倒。这时候,袁术想哭都找不到庙门,冯氏这么哭,让袁术得到了一丝安慰:原来这世上还有和我一样的伤心人啊!

然后,他贡献出男人的怀抱,安慰哭哭啼啼的冯氏。冯氏卖力地哭,本来就是为了得到袁术关注,现在目的达到,就破涕为笑,娇躯倒在袁术怀里。

这时,袁术内心涌起自豪感:看,我是一个多么顶用的男人啊!

为了保持这种自豪感,他必须继续爱冯氏。很多时候,男人去爱女人,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是强者。这就是女强人往往得不到爱的原因。

冯氏的情敌们傻眼了。本想挖个陷阱让冯氏跳进去,没想到为她搭建了一个平台。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灭了这贱货!

情敌们绞杀了冯氏,然后把她的尸体悬挂在厕所的梁上,伪造自缢而死的现场。

愚蠢的袁术,对同床共枕的女人们制造的阴谋毫无察觉,他以为冯氏天天哭,那当然是自杀了。

可怜的美人儿啊,你走了,还有谁能与我一起为悲哀的生活而流泪呢?袁术以为自己伤心得要死了,下令厚葬冯氏。

那段时间,南方袁家是天下男人和女人都关注的家庭。男人们关注的是袁术称帝,女人们关注的是冯氏之死。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甄女常常暗自感慨冯氏之死,想不到妒妇制造的惨案就在自己身边发生了。

202年五月,袁绍病死。甄女尽职尽责地哭着悲着,却总是不能入戏,因为有一场更刺激的戏吸引了她。

就在袁绍的棺材前,甄女正和兰桂梅荷菊一道守灵,刘氏带领武士冲进来,下令把兰桂梅荷菊抓起来。刘氏要她们死,理由就是她们淘空了袁绍的身子,才让他成了棺材瓤。

眼看五个貌美如花的女人,转眼间香消玉殒,甄女心中颤动着深深的悲凉。争宠,妒杀,难道这就是女人的命运?

“黄脸婆,你死了也争不过我们!”兰桂梅荷菊中不知是谁在死前斥骂刘氏。这场女人战争没有胜利者,死的人失去了拥有的,活着的人也不会得到想要的。

一想到死了成鬼还要与这五个女人争宠,而且在争宠中必然落败,刘氏就无比惶恐。她全身颤抖着,下令将已经死了的五个女人再拉出来,剃光她们的头发,毁坏她们的容颜。

看着行刑人在尸体上忙碌着,刘氏得意地想:这样,那个臭男人就认不出这五个贱货了,只认得老娘我了!

放不过鬼,当然更不能放过人。袁尚带兵把那五个女人的全家杀了个干干净净。

袁绍要是有老婆的狠辣果断,官渡战场的胜利者就不是曹操了。

何苦呢?甄女暗想。

这时的她还不懂得嫉妒,但是不嫉妒不一定代表幸福。袁熙是个没有个性的男人,激不起女人对他的爱,也不会有女人因他而相互嫉妒。袁熙在幽州,甄女在邺城,二人聚少离多,感情更是淡得如同白开水。

她内心有个隐秘的渴望,遇到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惊天动地爱一场,然后死去。

一个又一个孤独的夜晚,辗转难眠,甚至想不起袁熙的模样。

一个自己未必爱的男人,他长什么样子,实在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人生若只如初见,可是人生易被初见误。

袁绍死了,曹操并未放过袁家。袁家的男人,袁家的女人,无一幸免地陷入了曹操的围剿之中。

袁家的大本营邺城被曹军包围。甄女瑟缩着身子,依偎在刘氏身边,寻找着虚假的安全感。刘氏慈爱地抚摸着甄女凌乱的头发,让她靠自己近一点,再近一点。在甄女面前,她并不是慈母,但是此刻她需要与甄女相依为命。

这个精明而自私的女人,除掉了情敌,却从来没有体验过胜利的喜悦,因为她再也不会得到袁绍的宠爱。现在的她,是一个死了丈夫的弱女子,是一个不知儿子生死的痛苦母亲。袁氏三兄弟,此刻都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被曹军追杀。

他是活着,还是死了?甄女不愿去想这个残酷的问题,但是这个问题正如疼痛,你想忽略它,它却固执地证明自己的存在。“他”就是袁熙,她的丈夫。她也许不爱他,但是此刻还是担心他。要知道,女人所有的柔情,并非都与爱有关。

血雨腥风的邺城,一片片的黄叶在秋风里打着旋儿,找不到栖落的地方。两个孤苦无依的女人,相互依偎,感受着对方身上似有还无的温暖。

袁府的大门被撞开了。甄女依偎在婆婆身边,坐在厅堂上。204年八月,曹军攻克了邺城。这时,袁家的儿子们都各据一方,在曹军的攻击下节节败退,不受攻击的时候就自相残杀,听任他们的母亲和妻子在一个孤立的城池里自生自灭。现在,她们都落入了曹家男人之手。

在邺城被攻破之后,精明的刘氏并没有和儿媳躲在某个角落,因为那样会激怒搜索者,会启发侵略者的征服欲望。她选择了来到厅堂上,这里视野开阔,光线充足,进入者的胸怀会变得宽广一些。

甄女听到枯叶在战靴的践踏下无声地呻吟。她把头伏在刘氏的膝盖上,从手指缝里偷窥着一步步逼近的战靴。

战靴抬起,落下……抬起,落下……每一下都踩在她的心上。

甄女眼里的战靴主人是曹丕。刚刚攻破邺城,曹丕就来到并非军事要地的袁府,显然是有备而来。

这一年曹丕18岁,甄女23岁,都是有花堪折直须折的年龄。18岁的少年,眼里没有旺夫的玉女,只有绝色的美女。曹丕急匆匆地来到袁府,就是为了一睹甄女美色。

面对眼前这个带刀挟弓的青年,刘氏紧张地思考着对策。刘氏也是见过世面的女人,她从气度和随从人员的配备上,判断这个锦衣青年就是曹操的儿子。本来,曹军中有权力出入袁府的,只能是曹氏父子。袁家是曹家最大的敌人,而现在袁家的女人落在了曹操的儿子手中。手起刀落,消灭敌人,这是胜利者理当拥有的权力。如何从眼前这个面容清秀的青年刀下逃生呢?刘氏紧张地思考着。

眼前的这个侵略者,居然是略显青涩的大男孩。这次本该春光融融的相见,对甄女来说,却是寒意凛凛。此刻,在她的眼里,只有血腥的侵略者,没有玉树临风的少年。

刘氏注意到,曹丕目光里的杀意渐渐褪去,春意渐渐泛起。曹丕目光的终点是甄女。

“她是谁?”曹丕问。他想确认一下她是不是传说中的玉女。

“她是袁熙的妻子,我的儿媳。”刘氏这样回答,并非在宣告甄女已经名花有主,而是表明她有权决定甄女的去向。

深谙风月的刘氏,从曹丕满怀期待的目光里,看到了活命的希望。她转过身,为甄女整理一下头发,用衣袖擦干甄女腮上的泪痕。看这温情的场景,都以为是母亲在爱抚女儿呢,谁又能想得到这是婆婆在推销儿媳呢!

为了让曹丕更充分地领略到儿媳的美貌,刘氏捧起甄女的脸,向后托起,转向曹丕。

人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人!

战场的胜利者,被美丽的女囚征服。甄女的美丽犹如幽深的水潭,曹丕只望了一眼,就感到无比眩晕,失足跌进了潭里。

曹丕神魂颠倒地离开了。刘氏松了一口气,对甄女说:“放心吧,我们死不了啦!”

“可是,我是袁熙的妻子。”甄女在心里默默地说。

作为战胜者,曹家拥有占领区的一切,包括女人。可是,性格内敛的曹丕,并没有直接把甄女拉到自己床上。这倒不是因为玉女的名号太响,也不是因为她是别人的妻子,他是把握不准,娶一个二手女人,会不会有损名声,会不会引起父亲反感。还有一点,甄女比曹丕大五岁,那时姐弟恋尚未普遍,属于另类异端。

无法得到心爱的女人,曹丕尝到了失恋的滋味,整日长吁短叹。

曹操听说了,哈哈大笑:喜欢就娶呗!这个从不把伦理秩序放在眼里的新时代开创者,做主让曹丕娶了甄女。

袁家败亡,大家开始怀疑甄女是否真的玉女,因为她并未旺夫。曹丕现在娶了她,大家又开始赞叹,果真是玉女!袁家覆没,并非因为玉女不灵,而是因为袁家命中注定不能拥有玉女,大家开始这样解释了。

花团锦簇的新娘走来了,曹丕笑得合不拢嘴。他的目光里是浓到化不开的蜜意。

爱不是一张脸遇到另一张脸,而是一颗心遇到另一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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