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麦——给我绝对的爱,或者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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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生档案】

网名:小麦

城市:湖北黄石

年龄:19

星座:处女座

关键词:父母离婚、双性恋、卫校

近况:和同性恋人一起生活,开始实习,过得很充实。

“坏”语录:我就是要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哪怕不择手段。

【自白书】

我是一个任性的女孩,从小就是。

上幼儿园的时候,虽然家里日子过得并不富裕,但却格外温馨和舒坦。爸爸非常宠我,宠到连我不想去上幼儿园居然都会依着我的程度。那些细致短暂的幼年时光,饱含着我至今再也享受不到的快乐。小学二年级,爸爸和妈妈为了让生活过得更好一些,就辞了原本安定的工作出来做个体户,钱的确是赚得更多了,可是家人在一起的时间也少了。有时候忙起来,连吃饭都被耽搁,更别提像原来那样一家人合家欢乐地去逛儿童公园了。有件事我印象特别深刻,一次晚饭之后我们一家人难得一起出去散步,黄石有一条街道,沿着马路旁边都是湖,我们走着走着,爸妈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吵了起来,突然妈妈就跳进湖里,往水里面走,爸爸大声喝止妈妈,可妈妈头也不回继续往深水区域走。爸爸也急忙跳了下去。我一个人蹲在岸边哭得昏天暗地,看着他们在湖里面纠缠。这个场景也成为我童年一道难忘的灰色记忆。

为了方便照料生意,爸爸把一家人全部的生活起居移到店铺里。我们就在门面后面的小房间里挤着吃饭睡觉。每次回到家里,电视机上都是一层厚厚的尘。爸爸妈妈的感情也终于在这段粗糙的时光里消磨得一干二净。在他们又一次激烈的吵架之后,妈妈带着我搬回了家。每天晚上店铺关门以后,妈妈就骑自行车搭我回家睡觉,那时是秋夏时分,夜色总会很安静,路灯斜斜地印照在我们母女俩的身上,悠悠地拉长了身影。现在回想起那个画面,除了孤寂我实在想不到还能用什么词形容,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在我不明真相的未来岁月里,再也不会有寻常平淡的幸福了。

有天早上刚醒来,妈妈就找我聊天。她说了很多很多话,但我只记得一句:他们离婚了。那年我不过才十岁。之后,妈妈就离开了黄石,去了外地工作。

妈妈不在的日子里,刚开始我还能够习惯,没心没肺地觉得这样生活也不错,自由,没有太多人来管束我。但没过几天,我就不能忍受了——生活上的很多事情都要亲力亲为,爸爸也不可能代做,我才意识到自己离开妈妈生活将有多艰难。这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折磨,对妈妈的思念越来越强烈,随时随地都会感伤的落下眼泪。

十一岁生日那天,接到妈妈从外地打来的电话,她嘘寒问暖的姿态尤其让我觉得做作。我调侃般地说了一句:“你回来吧,我想你了。”她却找了一大堆理由来搪塞,我生气地挂断她的电话。

而那天也说得上是天意弄人,爸妈都没有送我生日礼物,老天爷就替他们送了我一份大礼——我在楼下自己玩耍的时候竟然被一个楼上扔下来的空罐头瓶子砸中,不偏不倚砸在我的头上。我立刻摔倒在地上昏了过去,被爸爸送到医院去诊救,醒过来后我说想吃蛋糕时他才知道那天是我的生日。

很快,我进入初中就读,结识了一帮坏孩子,开始了青春的反叛。我不再按时回家,不再认真学习,不仅如此,还学会了顶撞老师,逃课,抽烟和打架,和坏孩子有关的事情我全都干。我变了很多,连我自己不敢想象原来那么乖巧的我竟然会变成这样。也许正验证了雪漫姐的话:用一种疼痛抵抗另一种。

上初二的时候,我喜欢上同班一个男生,但他已经有女朋友了,那个女孩曾经还和我坐过同桌。一次上体育课的时候打篮球,我和她被分到一边。我假装传球其实故意地将篮球用力的砸向她的脑袋,她当时就倒在了地上,结果,她的男朋友马上从另外一个操场跑过来给了我一个耳光!

这个耳光把我打懵了,回过神之后才知道要报复,晚上放学之后,我纠集起我那帮哥们,把那个男生拦在学校门口,最后演变成了一场群架,后来我被抓进公安局。

当时不知天高地厚,还对警察爱理不理,不过很幸运的是那天我确实没有动手,只是旁观。但警察就是不肯放我走,非要我做个笔录,我就一直生气不说话。终于爸爸来了,一直跟警察赔礼道歉,纠缠了好长时间。我觉得我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道歉,再说呐,我宁愿被关在警察局也不愿意看到他低声下气的熊样。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零点了,整条街安静得只听见我和爸爸的脚步声,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回到家后,我就一言不发地进了自己的房间,爸爸也跟着进来了。没想到他什么都没说转手就给了我一个耳光,这是一天之内的第二个耳光,而且是我长那么大第一次被他打。我却没有哭,把自己关在房间,一天一夜也没吃东西。后来实在很饿,我就爬起来找吃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连水都没有,我咬着被子,跟自己的任性对抗,直到他一脚踢开我的门。

之后有一次我在课堂上聊天,老师让我滚出教室,还骂我将来不会有什么出息,我一句话也没有反驳,直接冲到讲台上将她的讲义撕得粉碎,当时老师脸上的表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其实做完这件事之后我心里舒服多了,可后来班主任找我到办公室谈话,让我下午叫家长。我一出办公室的门就萌生了另一个念头——我要离开。

因为无处可去,我回到原来的爸爸妈妈一起住的那个家,但以前用的钥匙开不了门,不知是生锈还是换了锁,我突然愤怒起来,一狠心就把门锤了个洞,钻了进去。可惜被邻居发现了,他第二天就通知了妈妈。

那次,妈妈为了我从外地赶回来,拼命地安慰我,然后她找到爸爸,终于我们一家三口又坐在了一起。自从他们离婚后,还是第一次这么团圆地坐在一起。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我,虽然大部分是在训斥我,可我却感觉十分幸福。我痴心妄想,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该多好,不用理会外界的是非纠纷,有他们在,陪着我,整个世界都是安全的。

可妈妈还是走了,爸爸还是继续忙生意了。而我,不过还是一个人而已。

后来我中考落榜,选择了卫校。但我对学医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选择这个学校只是因为它能够给我提供比较好的住宿条件而已。

现在的我越活越颓废,总感觉死亡日夜相随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后来我遇到更让我纠结的事……我发现自己的性取向跟正常人不一样,我喜欢上了女生。

我遇到的她叫芍,那时候我放学之后经常不愿回家,只有芍陪着我,虽然只是围着学校的操场一圈一圈地散步,但那段时光却成为我记忆中难以抹去的美好。直到某一天,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离不开芍了,虽然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但我明白那种感觉是恋人间的感觉。

有人说爱情就像一场瘟疫一样,那么同性之爱则更像是致命的病毒,我从一开始拒绝承认、挣扎、反抗,我甚至故意疏远芍,对她说不要再来找我,可最终我还是在这场与爱情的交锋中败下阵来,我重新走向她,我知道这一次走过去我将会以恋人的姿态,我也知道在这条路上,我已经无法回头。

我不敢想象,如果我爸妈知道这些会怎么样。或者,在他们气死前,让我先死吧。死亡可能真的是像我这样的人的唯一选择。

【“坏”角度直击】

时间:2008年8月10日

地点:互联网

人物:小麦饶坏坏

背景介绍:我一直希望能在上海的夏令营中见到小麦,和她面对面说话,看看她是不是和照片里一样的美丽。可是很遗憾,她已经开始了忙碌而充实的实习,没有时间来上海了。

所以,和小麦的很多谈话都是在网上进行的。即使在网上也能感受到她尖锐的语气,可能是因为网络给了她足够的安全距离,我感觉,她没有丝毫的伪装自己。

角度一:关于成长

饶坏坏:你父母的分开对你的伤害有多少?

小麦:全部。如果他们没有离婚的话,我想我现在会是一个充满阳光活力的三好学生吧。

饶坏坏:就是说如果你做错什么,责任全在你的父母?

小麦:是的,可是我并不恨他们。我现在试着把他们的阴影从我的生命当中抽离出来。

饶坏坏:其实你很爱很爱他们。

小麦:爱又怎么样呢,他们始终给不了我想要的家庭温暖。

饶坏坏:可是你爸爸妈妈依然很关心你,处处为你着想。

小麦:那也算关心吗?我不觉得。

饶坏坏:是你太任性了,而且你习惯把责任都推到你父母身上。说真的,我认识很多父母离婚的孩子,性格都没有你这么极端。

小麦:人总是要为自己的一些不良行径找借口的,或许我天生就应该做一个坏女生,即使他们没有离婚。

饶坏坏:你有关系亲密的朋友吗?

小麦:有的,但是我仍然觉得她们不了解我,很多事情我都不愿意对她们说。

饶坏坏:有没有想过也许是你自己不愿意把心打开让她们去了解呢,孤独有时候是自己造成的。

小麦:我小时候所有的生活重心都在爸爸妈妈身上,等他们分开后我依然适应不来,所以就习惯了一个人。我是一个人长大的,没有被其它的事情牵绊和困扰。所以可能我天生就是个孤独的孩子吧。

饶坏坏:那你抽烟打架逃课,和坏孩子为伍是为了什么呢?

小麦:我想,是为了报复他们吧。

饶坏坏:你的报复有效吗?

小麦:没有吧。我出事的时候会获得他们短暂的关心,但远远不够。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饶坏坏:被抓进公安局的那一次,你害怕吗?

小麦:那时候毕竟还小,整天在学校嚣张跋扈习惯了,加上我那天确实没打人……我只是希望爸爸能心疼,让他知道我的疼。

饶坏坏:说到底,那时候你的反叛全是为了引起父母的关注罢了。

小麦:也许。

角度二:关于同性恋

饶坏坏:很多女孩子在青春期都会遇见自己心仪的男生,你有过吗?

小麦:没有过。因为父母婚姻的失败,令我对爱情也很怀疑,我有过一个男朋友,但那和心动无关。

饶坏坏:你说你是双性恋?

小麦:是的,现在我喜欢一个女生。在我被父母抛弃以后只有她给了我爱,她照顾我疼爱我,对我无微不致,是她让我重新看见了阳光。

饶坏坏:但是你好像最开始很抵触?

小麦:嗯,我一开始还是不愿意相信我会是个同性恋。

饶坏坏:为什么?觉得同性恋不正常?

小麦:不知道,以前我觉得同性恋都是自我放逐的一个群体,而我是一个极度需要安全感的人,所以很抵触自己也会成为这样的人。但慢慢地自己发现这也是爱情,爱情有太多方式,我现在不用去管这些方式,我需要关注的只是爱情本身。

饶坏坏:你说得当然对,但是同性之间的恋情也会承担更多压力吧。

小麦:是这样。我觉得我们会比一般的恋人更容易想到放弃。有一次芍以前的男朋友来找她,她就好几天不跟我联系,而我也不会主动去找她……而是心里想着,就这样吧,反正是不被祝福的感情。如果是普通的恋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首先想的应该是争取,不是吗?

饶坏坏:……但是你们现在还是在一起?

小麦:是的,她主动来找我的。我那段时间整天只趴在宿舍睡觉,不出门不上课不进食不跟人接触,整天蓬头垢面脸色发青,室友都不敢跟我说话。终于,她来看我,看到我为她憔悴为她难过的模样,她抱着我就开始哭。我的心瞬间就软了,没了她,我真的不知道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饶坏坏:有没有想过,你们都还年轻,将来还可能发生很多事。

小麦:但我不会和芍分手。坏坏你知道吗,我现在所有的信心和快乐都是芍帮我找回来的,她牵引着我,一步步回到正常人的氛围。我以前总以为自己是有抑郁情绪的,我总想着要怎么自杀,是跳楼还是割脉。是芍重新给了我精神支柱,给我指明了生活的前路,我唯一的、所有的理想也不过就是和她一起生活罢了。

饶坏坏:如果父母不允许你们在一起呢?

小麦:我现在只想着能跟父母隐瞒这件事。万一他们知道了,肯定不会接受。但是话说回来,他们有什么资格管这件事呢?如果他们给我足够的爱,可能我完全不是现在的样子。现在这份爱能够由芍给我,我很满足。

饶坏坏:我不知道说什么。小麦,我希望你幸福。

【“坏”的评估表】

小麦的信,是编辑小绿转给我的。她看过《我不是坏女生I》,又看了小绿给《我不是坏女生II》写的告示,就写了信来,说希望能和我交流。

在我开始看那封很长的信之前,我先看到了小麦在附件里发来的照片。那些照片里,我看到的是一个沉浸在旅行的新鲜乐趣中的活泼小姑娘,健康、漂亮、快乐。可是回头再看她的信件,我会觉得和照片里不是同一个人,因为里面流露出的失落和绝望的情绪让我震惊。

小麦说,她现在这样子都是因为父母没有好好爱她。可我分明觉得他父母还是爱她的,只是,父母的爱没有她想要的那样圆满和绝对,不像记忆中幼时父亲的爱那样完全无条件,因此,她选择了拒绝。

我完全无意为小麦的父母辩解。因为我确实觉得,他们在对待小麦的态度上很有问题。看过小麦的信之后,我始终忘不了她说她妈妈忽然跳进湖里的一幕。这一幕在年幼的小麦心里留下的阴影,也许超乎父母的想象。

父母不应该在无所顾忌地在孩子面前吵架。我尤其反感有些父母因为觉得孩子还小,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就肆意地当着孩子的面斗嘴。孩子没办法理解大人迅速转换的喜怒,当她试图用自己的逻辑去解释一切,事情可能会变得,有那么一点严重。

其实小麦给我看过她和她妈妈的合影。那是她爸妈还未离婚时候的照片。她妈妈给我留下的最深印象是那双眼睛,温和、慈爱,抱着身体娇小的小麦对着镜头微笑。

如果生活能永远停留在照片上温馨完满的一幕,该有多好。

最初,小麦给我写信时留的名字是:白痴七。

她为什么给自己取了一个这样怪异的名字,我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在一次聊天中她解释道:“觉得小的时候自己还是太不懂事了,做了太多的坏事情,那时候就想着,好吧!既然你们都不要我了,那我就自己也不要自己了。现在也常常也反省,我现在只希望拥有一段稳定平淡的生活,有想珍惜的人陪伴一起,便已足够。而白痴正说明那段时间的荒谬和无稽,年少和冲动。七则是我最喜欢的数字,也说明了从七岁到十四岁之间的灰色七年,疼痛与伤疤并在的七年。”

后来我才知道小麦是有着完美主义的处女星座,完美苛刻到近乎强迫症。传说中处女座的所有负面情绪——挑剔、嫉妒、批评、厌恶、悲观、心胸狭窄、紧张、担心、胆怯、害怕、惶恐、怀疑、忧虑,她都一一拥有。

据说处女座是所有星座中最不讨喜的……或许,作为半吊子的星座专家,我应该问问小麦。你的上升星座是哪个?

我很高兴看到小麦说自己在反省。虽然从她跟我谈话时的尖锐口气,我判断她的反省还只是刚刚开始,呵呵。

乍一看,小麦似乎只是一个被父母宠着,过度溺爱或是自顾自地成长,毫无管教的坏孩子,放纵青春,迅疾而盲目。可事实上你一旦探入事件的核心,留心去发现她成长环境中的细节。你就会明白,这样令人心疼的女孩儿为什么会称自己为坏女生了。

每一个看过小麦故事的人都会感觉到,她青春期的反叛,很多是为了吸引父母的注意。但是,连小麦自己都承认,这样的方式没什么好效果。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也许小麦会选择一直做她的三好生,让所有的伤害都没机会入侵——只可惜这样的假设,只可能是美好的愿望。

让我担心的还有小麦的恋爱。她说自己是双性恋,但她和坦坦荡荡的黑曜不一样,看得出来,她潜意识里仍然觉得自己的同性恋情不被祝福,只有被放逐的命运。

更重要的是,小麦还年轻,仍有可能被爱伤害。

不过小麦说,自己现在的生活,因为有了芍的介入已经很明显比年少时要积极了许多,她觉得现在生活里的快乐比以往加起来的全部都还要多。

我担心她,却不明白为什么我自己为什么会对她的这段恋爱始终心存疑虑。

后来,我便很少再在网上遇见过小麦。但她在QQ上给我发来她的博客,偶尔我也会去看。

她的博客更新得很慢。有时候,只放上写图片,拍得不算清楚,也没有任何文字说明。

她用了一首张韶涵的《隐形的翅膀》作为背景音乐。

我曾试图给她打电话,但不是关机便是欠费。久而久之也坦然,我冥冥中感觉小麦已经长成一个能够独立承受压力的,坚强的小姑娘了。正如她最初写给我的那封信里的照片一样——活泼,健康,漂亮,快乐。

【坏印象】

心理专家:双性恋的情况在现在社会中并不少见,我个人认为无论是同性恋还是双性恋都是正常的。我的工作里也有很多情况下会接受同性恋人的咨询,无论是男是女,其实他们在爱情中遭遇的问题,跟异性恋的情形没有什么两样。如果小麦确定自己是同性恋,就应该用一种自然的态度来对待这份恋情,不要自己就先觉得自己不正常,这是最重要的。

小九:我总有种直觉小麦还是会喜欢上别的男生然后和芍分手。因为她现在好像在用芍的爱填补自己缺少的那一份父母的爱,这样的爱,和爱情还是不一样的。

荼靡:我很喜欢小麦,因为她很勇敢地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了,在这个异性恋体制主导的社会里,这样做是需要非常大的勇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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