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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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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走出来,张克愤慨的狠狠的踢了身旁的招牌,还不解恨的在门前吐了一口浓浓的唾液。

那个该死的医生,当自己向他提出要进行脑皮层的局部割除时,他竟然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盯着他,然后毫不客气的把张克赶了出去。

突然感到有一个熟悉的视线正在注视他。

张克抬起头,竟然看见了倩儿!

她穿着蓝色的百褶裙,纤细的腰肢靠在对面的墙上。

这个慵懒的美女,看起来今天倒是少有的精神奕奕。

“帅哥,有时间吗?我们去约会怎样?”她走过来笑吟吟的挽住他的手。

“你不生我的气了吗?”张克小心翼翼的问道。

赵倩儿哼了一声:“对不起。我已经完全不记得有谁在西元二〇〇五年四月五日的中午十二点十三分零五秒的时候,在我面前叫过淼儿这两个毫无意义的字了。”看着目瞪口呆的张克,她“噗哧”的笑出声来,低下头骂了一声傻瓜。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确很像傻瓜的他,挠着头问。

赵倩儿没有回答,只是问:“听说你生病了?是什么病?”

“没什么大不了的。”张克迟疑的回答道。

如果告诉她自己的脑子正在不断死亡,而且有可能变成一辈子都会在梦中渡过的植物人,她会不会一脚踹开自己,转身走掉呢?

不知为什么,自从知道自己的意识,就在几天后会彻底消失后,张克变得敏感、胆小而且多疑起来。甚至以前大多自然而然就可以做到的事情,现在也变得相当困难了。

只听倩儿缓缓的说道:“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好了。”她拉过张克的手,突然脸上一红,“我们结婚吧。”

张克震惊的差些掉了下巴。

从前自己也曾无数次厚着脸皮向她求婚,但她不是红着脸轻轻摇头,说时机不到,就是板着脸说改天吧,今天又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而且还是她主动?

虽然头脑混乱,但张克还是立刻想起了自己的状况,他不想拖累自己这辈子最爱的女人。用力甩开她的手,张克别过身去对她说:“抱歉!我做不到。”

“我配不上你吗?”赵倩儿神情沮丧的问。

他立刻摇头:“不!是我配不上你。你不会明白的,像我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结婚的权利。”

“我知道。”赵倩儿抓住他的手,努力要将一枚戒指套在他的无名指上,柔声说:“你的主治医生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了。

“我知道你是脑子在死亡,也知道你的记忆在不断的消失,甚至会变成植物人。”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结婚?可怜我?”

张克再次用力的甩开她的手,歇斯底里的吼叫起来,一种被欺骗的愤怒油然而生。

“笨蛋!你还不明白吗?我从前不接受你,是因为你太不成熟了,丝毫没有上进心,只知道说一些什么好听的话来哄我,你的情书就是最好的证明,风花雪月的,浪漫色彩太重,一点沉稳的气质都没有。

“但是现在我不在乎了,我只知道爱你!我不要失去你!”

倩儿突然哭了,她流着泪,终于又抓住了张克的手,把那枚戒指紧紧的套在了他的手指上。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娇躯颤抖的面对远处的教堂说道:“我,赵倩儿,今年二十六岁。从今天起,我就是张克的妻子了。”

接着,她深情的望向他,眼中充满了晶莹的泪水。

张克呆立着,感动着,许久才略带苦涩的微微一笑。

不管了,以后的烦恼,都让它见鬼去吧!

他用低沉的声音念道:“我,张克。虽然这二十七年来,一直都是个一无是处的蠢家伙,但是当第一次见到倩儿时,我就有了两个愿望。一是要娶赵倩儿作为妻子,二是要做赵倩儿唯一的男人、最后一个丈夫!”

“婚礼结束!”倩儿抬起头,强做欢笑道:“还有七天对吧!够了。七天我们已经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不由分说的,张克紧紧的将她拥入怀里,吻上了她激动的颤抖着的淡红嘴唇。

“仁慈的上帝啊。”他虔诚祷告着。“虽然我不是您的子民,但我至少是您创造出来的生命。

“请求您倾听我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祈祷吧。就算哪一天我真的失去了一切,也求求您不要让我忘记倩儿,因为我决定了,我要永生永世的爱着她……”

果然是无处不飞花的季节。湖州七月,苕溪的秋天终于来临了。

“哈哈,夜夜忆故人,长教山月待。今日见故人,山月知何在?”

陆羽修剪着满园的桂花,突然一阵熟悉的念诗声,从身后传来。

诗僧皎然兴致勃勃的提着一袋茶种,正冲自己笑着。

“皎然兄,现在还是晌午,你的那个山月又怎敢出来露脸呢?”陆羽笑吟吟的停下手中的活计,迎了过去。

皎然大摇其头道:“非也。竟陵子你思想太死板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说不定这圆月还在天空的某处,只是我们看不见罢了。”

“皎然兄教训的是!”陆羽肃然道。

“唉,你果然很死板!”皎然大是无趣的说:“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拜托你偶尔也要有自己的想法吧。”

陆羽眼角含笑的说:“但是去年皎然兄和我辩日的时候,不是才说过我太有主见了不好吗?”

皎然顿时语塞,他嘿嘿的笑着,转移开话题:“听说你终究还是不愿去当‘太子文学’吗?自古那个位置就是朝廷里很多人大是眼馋的肥差呢。”

“麻烦你看看那边。”陆羽向屋门指去。

只见那里有个大牌子赫然写道:“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不羡朝入省,不羡暮入台。惟羡西江水,曾向金陵城下来。”

“好!好一个不羡黄金罍!我皎然佩服万分。”诗僧皎然拊掌喝采道:“不过为什么你要想到立这个牌子?”

陆羽淡然说:“最近崔子元那队人几乎都来问过我这个问题。我懒得一个个解释,干脆就写下这首词了。”

“崔子元吗?”皎然眼睛一亮:“那个小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记恨你的?”

“我忘了。”陆羽苦笑着摇摇头。

皎然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这也怪不得他。那时他总认为是你害死他妹妹的,但是你真的没有察觉到崔淼儿对你的情意吗?”

“情意?”陆羽不由的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淼儿时,她所念的那首诗。

“池晚莲芳谢,窗秋竹意寒。何人拟相访,霜洁白莲香。”

诗的后一段引自白居易的《池上清晨候皇甫郎中》,原本“何人拟相访”的后边,是该接“嬴女从萧郎”的,但是这害羞的女孩终究不敢说出来。

“你和她之间,真的是一塌糊涂。”皎然不胜唏嘘的感叹道:“如果你们的感情再明确一点,如果不是崔国辅那老头,太急于想把女儿嫁出去了……

“如果当时能有一方可以清楚的说出来,或许崔淼儿也就不会自杀了,那么常伴在你身边的,也不会是我这个永远孤家寡人一个的丑和尚了。”

陆羽又是一阵苦笑:“天哪!我陆羽何德何能,居然有荣幸被一个和尚指点感情!”

诗僧皎然嘿嘿笑着,出奇的并没有反驳。

一阵桂花幽香迎面扑来,陆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原来又快要七月十二了,是时候去扫淼儿的坟了吧。”

不知为何,突然有一种心酸的感觉。

他隐隐感到似乎内心深处还有一个女孩的名字,一个令人既怀念又甜蜜的名字。

她,是叫做倩儿吗?

四天后,西元二〇〇五年的四月二十二日。

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张克,惊醒了过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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